读者朋友,若您对我的文体极不满意,那就请在此打住。因为缪斯今日献上的主菜,并不合您挑剔的胃口。
巷子里很静,两边石砖墙的高度接近两米。我摸索着黄色的墙砖往前走。石尘沾在我的手指上,把我的指肚染成橘黄色。巷子尽头拐左,是的,必须拐左。其实不管直走还是拐去左右任意一边,都是吉祥如意的,因为慈祥的老奶奶是三位一体①的。多棒啊!老奶奶住在高墙里,挡住了阳光和空气!我看了看巷子的名字:剪刀巷②。
于是乎,在转入巷中的一瞬间,我看见巷弄最里面站着四个高大的男人,他们全都把挺直的脊背朝着我。黑军靴、黑长裤、黑色无领上衣、板寸头、全部携枪。随着我的视线上移,四只老虎正准备吃一朵玫瑰花儿③。为首的一个掏出了枪,抵在一个身形弱小的少女头上。您问我这朵娇柔玫瑰的身高?147厘米,我的读者朋友。
她有四根不顶事的刺儿④。不,就算她有千百万根刺,也不顶事儿了:虎狼已绕开她满身的棘刺,咬住她的一个花瓣了。她面朝我站着,被一个男人反绞着双手。
请原谅一个经常低头行走的人先从足部开始观察的可悲习惯。因为这样,诸位读者在看见她芳容之前等待的时间无端多了几个刹那和寂灭⑤。
一对红胶高底黑靴,其上有四个皮带搭扣,黑色皮带缠绕在她光洁的小腿和大腿上。到底是左边三条皮带,右边四条皮带的搭配还是相反呢?嚯,我记不清了。那些不过是用来固定蝴蝶短刀的带子罢了。但她乳白色的膝盖和那两条可爱的、充满活力的双腿,却令人难忘。
一袭曼妙的哥特式长裙,白与黑的纠缠冲击着人们的视觉感官。这让我想到斯德哥尔摩十六世纪民俗博物馆里,一幢房子如柳条箱般条纹的外墙。
她有携带十字架吗?哥特复兴者都笃信上帝⑥。没有吗?那么耶稣不会保佑她。她的衣裙上饰有蔷薇?谢天谢地,那么我便能默念《玫瑰经》,为她求得圣母的保佑。
她的背如何?象牙色的细嫩皮肤,脊柱向内凹弯看似尚未成熟。她的颈如何?光滑洁白柔软绵长赛过中世纪城堡护城河上漂浮的白天鹅。她的肩如何?瘦削,却不下塌,一条平滑的曲线自然扩展开来。她的身段如此完美,还有什么值得挑剔的呢?噢,值得一提的是,你永不能指望弱不经风的蓍草⑦结出桃子,含露水的浆果才是精致小巧的美。
好了,在对这朵花的根、茎、叶逐一描写之后,有必要写写花朵本身了:金发用黑色闪亮的发卡夹住,是两个发夹垂直叠成十字架型——好吧,那么耶稣也将保佑她。这个十字架两边头发各有一个,固定住两条可爱的马尾辫。红唇,柳眉,圆鼻尖,挺鼻梁,微涨能嘟起的面颊。最要命的是,她那双冰蓝色深如波罗的海的大眼睛,在此困境之下没有一丝慌乱,只留给我这个旁观者更深的怜爱与同情。就我所见,她仍像一个孩子——一个倔强但天真烂漫的孩子。
“你抓住她的手脚,我拔去这朵玫瑰的刺。”四只老虎在交换着意见,筹措着这朵玫瑰的吃法。那个男人的语气和样貌最是端庄,但要知道,越是淫乱的恶魔,便越像正人君子。
于是他用手抓住她百褶裙的一角,想要提起来。蝴蝶短刀就藏在她白皙大腿的内侧。
读者朋友,您一定纳闷为何我面对这欺凌如此无动于衷?那请您放心,在剪刀巷的劫持终会以未遂告终⑧。在片刻之前,我已向不幸的姑娘使了眼色。但她对此不予理睬,甚至未将眼珠往我这边转过来。于是我大声叫喊起来,穷尽毕生气力,发出魔鬼般可怖的声音。我必须吓住那四只老虎,这是小王子的任务。我从小玫瑰紧绷如弓般的身体判断,她也一直在等待着这样一个脱身的机会。况且,我对玫瑰的四根花刺充满信心。
①:在基督教教义中,圣父耶和华、圣灵白鸽、圣子耶稣是同等神格的。
②:斯塔丹老城中实际存在的巷子。《巴黎圣母院》中流浪诗人格兰古瓦尾随爱斯梅拉达,目睹卡西莫多劫持吉卜赛姑娘的街道也叫剪刀巷。
③:出自《小王子》。
④:《小王子》中,小王子离开自己的星球前,玫瑰花曾宽慰他自己能用花刺保护自己。
⑤:同为佛教用语。指时间的轮回流变。在原子等微小的粒子中,一刹那的轮回接近永恒。以此为据有人提出佛教在爱因斯坦之前几千年便已有相对论思想的萌芽。寂灭指一个婆娑世界的毁灭。
⑥:实际上,哥特文化早已异变并脱离宗教。其中甚至加入了魔鬼的元素。
⑦:古代祭祀占卜用的草,暗指玛丽·暗夜玫瑰的拜虫教祭司身份。
⑧:《巴黎圣母院》中卡西莫多劫持拉爱斯梅拉达未遂,姑娘被卫队长弗比斯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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