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以一天中的时间应对四季,当然春天是早晨,夏天是中午,秋天是黄昏,冬天是夜晚。如果以乐器应对四季,我想春天应该是小号,夏天是定音鼓,秋天是大提琴,冬天是圆号和长笛。要是以园子里的声响应对四季呢?那么,春天是祭坛上空漂浮的鸽子的哨音,夏天是冗长的蝉歌和杨树叶子哗啦啦地对蝉歌的取笑,秋天是古殿檐头的风铃响,冬天是随意而空旷的啄木鸟的啄木声。以园中的景物应对四季,春天是一径时而苍白时而黑润的小路,时而明朗时而隐晦的天上摇荡着串串杨花;夏天是一条条耀眼而灼热的石凳,或阴凉而铺满青苔的石阶,阶下有果皮,阶上有半张被做皱了的报纸;秋天是一座青铜的大钟,在园子的西北角曾经废弃着一座很大的铜钟,浑身长满绿锈,文字已不清晰;冬天是林中空地上几只羽毛蓬松的老麻雀。以心绪应对四季呢?春天是卧病的季节,否则人们难以发现春天的残忍与渴望;夏天,情人们应该在这个季节里失恋,不然似乎对不起爱情;秋天是从外面买一棵盆花回家的时候,把花搁在阔别的家里,并且把窗户打开把阳光也放进屋中,慢慢回忆慢慢整理一些发过霉的东西;冬天伴着火炉和书,一遍遍坚定不死的决心,写一些并不发出的信。还可以以艺术形式对应四季,这样春天就是一幅画,夏天是一部长篇小说,秋天是一首短歌或诗,冬天是一群雕塑。以梦呢?以梦应对四季呢?春天是树尖上的呼喊,夏天是呼喊中的细雨,秋天是细雨中的土地,冬天是干净的土地上一个孤零的烟斗。
因为这园子,我常感恩于我的命运。
我甚至现在就能清楚地看见,一旦有一天我不得不长久地离开它,我会怎样想念它,我会怎样想念它并且梦到它,我会怎样因为不敢想念它而梦也梦不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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