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的家乡,是河南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睢县。
从前,自己一人去县城的时候总会迷路,每一座建筑,每一个街道在我眼里,都是相同的模样。
像我这样的人,世人谓之路痴。
朋友小康嘲笑我说,一个小县城你都摸不清楚,将来去大城市读书你不更完蛋?
没办法啊,就是记不住。
高中,去了县城读书。
县城很美,阳光与湖,蓝天与树。那时候的高中,是会看一眼喜欢的女生都会低头的害羞。
高一迷上了英雄联盟。寒假去网吧打游戏,小康在一旁问我,“这游戏好玩吗。”
“你说呢。”
“看起来挺好玩。”
的确好玩,第一次接触英雄联盟的时候,感觉这游戏像极了江湖。
懵懂,成长,修炼,最后再焕发光芒。
更像人生。
于是我开始撺掇他玩这个游戏。
只是我没想到,这家伙玩起英雄联盟来,比我还要疯狂。他的成绩一落千丈,从喜马拉雅山跌落的那种。
他还请假拉着我和他一起包夜,那是我第一次网吧包夜。
一辈子也忘不了这样奇妙的体验。
还记得那天早上从网吧里走出,正是8点阳光慵懒的时候,行人车辆都被阳光勾勒出一道金色剪影,美得令人头晕目眩,昏昏欲睡。
后来,这家伙在县城所有网吧都办了会员。
一次下课,他递给我一张纸。
是他用铅笔画的睢县地图。中心大街,水口路,袁山路。清清楚楚。连接起每个街道的标志建筑,是一座座网吧。
他嘚瑟的跟我说,“县城每个网吧我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下某路痴再也不怕自己一个人迷路了。以后考进同一个大学,不管考进哪,我都能为你画一副网吧地图。”
二
高二,他竟上了黄金。
他跟我炫耀,黄金段位比赛有多痛快。他爱把精彩操作录下来给我看,然后拍拍自己肥硕的肚子,笑的一颤一颤。
他跟我说起被他老爸抓住的经历尴尬一笑。
我劝他不要太上瘾,多放心思在学习上。
他笑说“你怎么跟我妈的语气一模一样?”
“去你妹的,网吧走起?”
“走起”
有时候瘾上来了,学习什么的我也不去想。
那时候,无双剑姬还是一个美目盼兮的冷面小姐姐。上单武器和龙女还在上路叱诧风云。
那时候游戏画面很粗糙,四鬼远没有现在的F6可怕。
我们在耳机里骂着,这个劫操作这么烂,那个武器连插眼跳都不会。却在聊天栏里给大家加着油。
队友被单杀,对面发来嘲讽,我们都会替队友嘲讽过去。
队友,和母校家乡一样,自己怎么骂都可以,却不允许对面嘲讽一句,一个问号都不行。
那段时间我们一玩就是一个下午,天地昏黑,恍如隔世。从网吧走出来的时候,看着街道总会有种莫名的失落。
因为,高考将临。
我问他这样疯狂玩游戏就没想过万一高考失败了怎么办?复读吗?
他不说话。
想过,怎么没想过。
三
后来,他真的复读了。我去了北京读书。
没了高考的束缚,我比他更疯狂。
大一那年上学期我就上了黄金。我想向他炫耀,看到那灰着的头像停下了鼠标。
星期天打电话,他张嘴的第一句话是“怎么样,找到女朋友了没。”
再也不是问我“上没上黄金。”
我跟他说北京这座城市是真大,网吧是真他么的少。
我笑着跟他说,我现在不敢一个人去离校很远的地方去玩,怕回不去。
我说要是你在这为我画一副地图就好了。
我跟他说我上了黄金。
他在电话那头只是“哈哈”。
我说“走起?”
“走不起了,学习。”
我后来才发现,召唤师峡谷早已更新,也换了一批原生野怪,唯一还在的只有三狼,它们却变的更帅了。
帅到令人陌生。
偶尔眼前会飞过一只蝴蝶,峡谷的松鼠也更加活泼了。前几分钟还能看到小龙在远方峡谷一个人翱翔散心。
风景辽阔,异样孤独。
以前和他开黑的时候哪会注意这些。
没有了好友的喧闹,一个人,才会好好欣赏错过的风景。
四
大概这小半生最悲惨的事,莫过于习惯了一个人打游戏。
以前,开局一分半之前插好眼藏塔下,总喜欢和队友和对面聊上两句天。
“我不会玩,轻虐。”
“打野别抓我,我们中单是白金,抓他。”
开局都是愉快的。
一个人的时候,却偏偏厌倦了和队友聊天。就连队友沟通战术的话都懒得回了。
有一次,玩瞎子一个R闪大四个,打赢了一场本来必输的团战。自己大叫一声,竟然条件反射转头想分享给他。
这时候,他正在遥远的河南家乡埋头学习呢。
大一暑假。他告诉我,他的分数只够本省一本。
好吧,那走起?
他干涩的笑笑,就来两把吧,不爱玩了。
他说,没想到,时隔一年,英雄联盟玩起来,还是当年的味道。
只是这家伙会问东问西,这男刀怎么改了?加里奥重做了啊。去你妹的,你这抠脚瞎子,R闪就踢两个。你小子不是号称脚踢北海小学生的么。
时光流逝,小学生们也会长大成人,打得一手流水如画惊天好操作,也会逼得对面的大叔抽上一口烟思考战局,感叹味道不如当初的纯正了。
我也菜了,小康说。
无烟剩有烟。
五
大一的暑假变的非常充实,考驾照,兼职,做实践报告,时光快得很。
转眼间天涯两别。他在河南本地,我在八小时路程外的北京。
开黑,还是会开的。
只是语音里,聊的再也不是游戏。
他说,虽然在本省,离家这么久还是不习惯。
军训是真的难受,晒的更黑了,肚子只瘦了小半圈。
这里网吧也不少,却再也没了当年摸遍全城的精力。
他说,他才发现他也是大路痴一个。
他只认得家乡的路,只愿意为家乡绘清每一处街道。
他说,只记得家乡就够了。是不是这个理。
我在语音那头拼命点头。
他在那头笑了起来。
“你说,前年那个爱通宵的复读网瘾少年去哪了啊。”我问他,也问自己。
屏幕上出现了他被单杀的提示。
“他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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