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文涛继续滔滔不绝地推销他的观点：“赵哥，男怕入错行，靠工资是赚不到钱的。”
“是的，靠拿工资，的确发不了财，人无横财不富。”
“条条大路通罗马，这个道理大家都懂，但是至于怎么做到？或许很少有人知道。我这里就有一个赚钱的好门路，只要你愿意，很快就可以赚大钱。”
“什么门路？”
“你先别紧张，我保证这不是违法的事，你看明天晚上有没有空，先跟我去听一下我们的讲座？”
赵如果听他这么一说，对他从事的工作有点感兴趣，于是答应第二天晚上跟他去看看。
讲座是在郊区一个老旧小区的出租屋里举行的，说是成功人士经验交流会，一个打扮入时颇有气质的中年女人在台上侃侃而谈，台下的听众三教九流，形形色色都有，他们都来了解这个快速赚大钱的门路。中年女人先通过一些调查报告分析目前大城市的生存压力，然后把听众贬得一文不值。接着她又拿出一些自己在世界各地旅游的照片，和自己在全国各大城市的房产证明，展示给大家看，让大家猜猜她的年薪。大家猜了半天都没猜到，她骄傲地伸出五个指头，说了一个让大家几乎晕厥的数字：500万。
“年薪500万，其实很简单。5年前我和你们中很多人一样，为生活所迫，走投无路时知道了这个行业。我用了5年时间获得了成功，如果你们愿意投入激情和努力，或许你们可以比我更短实现目标。”
通过一番怂恿，大家热血沸腾，纷纷想知道这个行业究竟是什么。最后她说了一个大家从未听说过的词汇：纯资本投资。
赵如果知道这其实就是传销。
回去之后，赵如果告诉万文涛，传销是非法的，而且一旦陷入就难以自拔，会越陷越深。万文涛估计已经在组织中被洗过脑了，对这个能快速改变他命运的行业深信不疑。没过多久，他通过谎称可以帮忙介绍高工资的工作，把他两个亲戚骗到N市来。
万文涛欠了赵如果一个月的房租，和他两个亲戚一齐消失了，又过了一个月，赵如果在N市晚新闻上看见了他。他躺在医院里，半身不遂，瘦得像麻杆，面黄如蜡纸。
新闻上说他因为误入传销组织，用光了家里准备给他买房的几十万块钱。他明白了传销的真相，想退出时被别人软禁。他被关在一个戒备森严的房间里，24小时有人提防，他只能把求救信息写在钱上扔出窗外，希望外面的人捡到钱后看到上面的字，想办法救他出去。结果他随身带着的1000块钱都扔完了，仍然没有人来救他，于是他想拼死一搏，从三楼的窗口跳下去。
好在他命大，没有摔死，只摔断了一条腿。他对着镜头哭诉着在传销组织里的经历，说他的两个亲戚还困在里面，请求警察赶快去救他们。
他跌到后，再也不能站起来，这一生因此毁于一旦。
赵如果感慨万千。
万文涛走后，赵如果把房子收拾了一下，重新转租给别人。他的新房客很怪，穿着一件青布褂子，戴着一顶小圆帽，留着小八字胡，个不高，说话总是故意吊着嗓子，像从旧戏班里出来的。
他叫李涛，三四十岁。赵如果问他是干什么工作的，他笑着说：“拿时髦的说法叫自由职业者。”
坑蒙拐骗也是自由职业，看他说话时眼珠滴溜溜直转，赵如果怀疑他来路不正：“不要时髦，传统一点的说法呢？”
他笑了笑，双手在赵如果面前虚晃了几下，如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白布，两手各拈着白布一角，轻轻一抖，白布在赵如果面前展开。白布上画着一只八卦，八卦两边各有七个字：真知易理通天下，精微妙法惠忆家。八卦下方是一排小字：祖传周易测万事，起名、预测爱情、婚姻、事业、官运、财运。
“传统一点讲，我就是周易大师，命系于天，我可以与天通灵，所以我可知你命。”
“原来是算命骗钱的。”
“兄弟，可别这么说，三百六十行，都是啖饭之道，算命这东西，你信他则有，不信则无，不存在骗钱这一说法。”
“你要是真灵验，那么你可以算一下下一期双色球中奖号码是多少，等你中了五百万，你就不用在街头巷尾受风吹雨打的苦了。”
“兄弟，一个人的命是天注定的，算也只能算有无，不能把好命改成歹命。”
“那我看那些算命的瞎子，个个都有替人消灾的本事，这难道不是骗人？”
“替人消灾那是拿了人家的钱财，谁不希望自己的命好一点？不信这一套的人，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信这一套的人，命运就在算命先生的嘴里。只要他肯出钱，算命先生就能给他算出好命来，即便是倒了霉，也能逢凶化吉，时来运转。”
“那我问你，你们算命先生，相信命中注定这回事吗？”
李涛有所感触地笑着，把白布收了起来揣进袖子里，感慨道：“相信命的人，都在社会最底层。”
李涛说，他以前也信命。
他小时候体弱多病，童年的大部分时光都在床上度过，15岁才小学毕业。读完初中，他都19岁了，不好意思再去上高中，想外出打工。他爸带他去找一个瞎子算命，瞎子收了他爸的钱，摸了他的手和脸，激动万分，说他是文曲星下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将来一定能考上大学。
他爸听了这话很高兴，把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送他去上学。三年高中他努力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就在高考前的一天，他突发急病，住了三天院，等他出院时，高考已经结束了。
由于瞎子没把命算准，他爸气得去找瞎子算账。
其实瞎子并不瞎，只是他懂点阴阳八卦，能把眼皮翻过来装成瞎子的样子，加上能说会道，所以才做了算命先生。他爸去找瞎子算账时，瞎子已经死了，据说是在路边装瞎子时不小心被车子撞死的。他死的时候眼睛是睁开的，这让很多人觉得很灵异，说这真是个半仙，到了死的时候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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