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房子

隔壁李老爷发了横财，准备修一栋新房子。李老爷让我去帮忙，我可不傻，拒绝了他。李老爷虽然年纪大，可自从有了钱，媳妇儿添了好几个，儿子也生了好几只。没牙的嘴，吃起肉来毫不含糊。平日里，在村里闲逛，身后一群跟屁虫。起初是年纪大的，后来跟屁虫换成了一群十多岁的小屁孩。小屁孩当跟屁虫，倒也符合他们的天性。

李老爷前阵子到城里逛了逛，回来说村里太落后，一栋像样的房子都没有。为这事，他整天嚷嚷，说把我们村也给建成城市。刚开始，除了他那些兄弟跟着瞎嚷嚷，没几个人理他。后来，村里的小孩也跟着嚷嚷。前几天，还真动工了。

第一栋楼房，计划修在李老爷的宅基地上。李老爷为了修这房子，在村里几经折腾。先是让他那些兄弟捐钱，说是修好之后，一人分一层。他那些兄弟起初犯嘀咕，最后迫于无奈，还是把家当拿了出来。那之后，李老爷把村里的孩子给召集起来，先是每人发了一斤糖，之后又告诉他们，等房子修好了，每人再发十斤糖。小孩们尝到甜头，便围着李老爷。

李老爷召集村里人，几百个人围坐在晒场上。太阳毒辣辣地烤着头颅，李老爷冒烟的脑袋立在人群中间。李老爷说，修房子，村里每个人都有责任，建城市是大家的事儿。人群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李老爷说，等城市建好了，大家就都成了城里人。有个年轻的小伙子吼道，要修房子你自己修，关我们球事。人群附和起来。有个老头儿吼道，我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咋修城市啊!李老爷让大家安静些，可人们没理他。李老爷让他那些兄弟去维护秩序，不一会儿，安静了。李老爷说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质疑的人，那就是阻碍我们村的发展。那年轻人又吼道，鸟不拉屎的地方，修你个大头鬼修。人群顿时传出一阵笑声，因为李老爷的头，出了名的大。

李老爷有些生气，对着他那些兄弟挥了挥手，年轻人被赶走。李老爷继续说道，大家可不能将来坐享其成，现在什么都不干，那怎么行！李老爷擦了擦额头的汗，喝了口水，说道，五个月把房子修好，明天正式动工，大家都来，人多力量大嘛。

天蒙蒙亮，李老爷便站在门口。太阳到头顶，来了十余人。李老爷摇摇头，对人群说道，从今天起，来干活的包吃，每顿有酒有肉。人们先是疑惑，等到大碗的肉放在桌子上，大家便笑嘻嘻地举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很快，村里其余人也来帮忙。 

人多，房子修的也快，没几天，修到了第五层。可这房子越来越不对劲儿，李老爷的兄弟张德子说有堵墙是斜的。人们一看，东边的墙是倾斜的。那堵墙是李老爷的兄弟，带着小孩儿垒起来的。村里的老木匠说，既然墙是斜的，那就得拆了从新修。李老爷说，都修到这个份儿上了，你想拆了，不是故意和大家伙过不去吗？这墙可拆不得，不就是斜了点嘛，国外有个什么比萨斜塔，斜着不也挺好的。木匠说，那可不一样，这样修下去，房子会垮掉的。李老爷指着木匠鼻子吼道，我看你是成心和我过不去，和大家伙儿过不去，辛辛苦苦修的房子，你却想拆了。周围人也纷纷斥责老木匠。

当然，有些人是赞同老木匠的，可他们也知道，这墙是不可能拆掉的。老木匠说，墙是往左倾斜的，后面修，要垂直地面。于是，老木匠带着几个人纠正这堵墙。

起初，大家伙顿顿吃肉，没多久，变成粗茶淡饭。大家伙儿怨声四起，李老爷说，为了修房子，吃点苦又怎么了？将来房子修好了，城市修好了，享不完的福！李老爷还让人编了口号——五月修好一栋楼，五年建成一座城。

老木匠不断纠正那堵墙，墙越修越高。只见墙的下半部分，左倾；上半部分，竖的笔直。

四月，雨来了。一夜风雨，房子轰然倒塌。人们被轰隆声砸醒，哀嚎与叹息，绵延不绝。人们围着残檐断壁，控诉上天的不公，咒骂大地的无情。李老爷缓缓走出，安慰人群。随后，李老爷的一个兄弟吼道，就是老木匠那群人，不好好修墙，把墙搞垮了。老木匠反驳道，那堵墙一开始便往左倾斜，出现了问题，我不过想改善一下。一个小孩说道，你胡说，我们最初修的可好了，你把砖往右垒，墙往右倾，现在好了，房子被弄垮了。老木匠说道，就是你们这群小屁孩儿，跟那几个着蠢蛋瞎弄，墙一开始就往左倾斜。

人群先是一阵沉默，随后有人吼道，怎么说小孩儿呢？你这不是仗着自己年龄大，欺负小孩子嘛！李老爷的兄弟也吼道，你这个老头儿，自己事情没做好，还怪起别人来。老木匠百口莫辩。人群里，跟着老木匠做事的人，欲言又止。在责怪声中，老木匠缓缓走回家。

第二天，人们在村头的河边看到老木匠的尸体，苍白的脸对着太阳，身子陷在泥里。

有人咒骂道，这个王八蛋，还好自己跳河死了，不然吊树上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