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第三千五百六十七万年,天帝驾崩,其次子苍漠继位,封号玉皇。传言苍漠曾有一位未封号的夫人,是个凡人。因犯下大错苍漠将其禁于宫中,至今不知生死,落得个淡漠下场。
当我从史书中听得这一段时,不免啧啧两声。伴君如伴虎,这自古当帝王的人,都势必残忍。但往往帝王的冷漠无情总会让某些傻姑娘幻想着以三生柔情换一世长安,但帝王依旧还是那个帝王,就导致会形成一篇虐心文。
很多姑娘觉得帝王好酷,嫁给帝王也好酷,嫁过去之后才发现好残酷。
世事难料啊。
我感叹至深,那幽禁于宫中的灵魂想必也经历了伤情坎坷。大概是想安慰安慰听了悲伤故事的我,哥哥转过头来:“史书记载多半冠冕堂皇,毕竟为皇家历史,殃及天下苍生,自然没那么多真相。”
我想了想,的确如此。虽然史书上真假参半,但那几档子丑事必然是天帝自己打定主意要骗人的,之所以骗的冠冕堂皇,那很简单,天帝说啥就是啥,没有理由。唯一的理由就是他是天帝。
哥哥的形象在我内心顿时高大了那么几分。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懂得多啊。接着又回顾回顾自己,感慨万千:“哥哥懂的甚多,佩服。”
对方却略为不自在的咳了一声:“我之所以懂得多,是因为这史书,便是由我负责编写的。”
我:“……”
半响,他似是站起,不过这声音却有些飘渺,听不大清,却又有些晓得他要说什么,心头格外的清。
“阿颜,想必再过个几百年,你那双眼,就能见着这世间万物了。”
我被这话呆着半响,又呆呆的听着自己的嘴里似扯了分哭腔,也飘渺的很。
“也许……会吧。”
我抬头,眼前什么都没有,只剩苍白的纱布。
我打小便没了眼瞳。与其说我这三万年看不见,不如说我这三万年从未晓得看是个什么动作,又是如何看的。
师父说,他捡了我时,我便是个瞎子。我今年三万岁,一个不大不小的年纪,谁又知这苍白空洞的三万年是如何度过。
誓如刚才那史书,便是哥哥守在我床前一字一句的念给我听的。说起来哥哥的名字并不陌生,天宫里头写文章的太白金星嘛。太白算是我被捡来之后相认的亲哥哥,但我一个瞎子瞎了便瞎,偏我是个求知欲重的瞎子,只好麻烦人家一写史书的暂改行成了说书的。
师父治我这双眼治了几万年,却寻不得结果。他日日为我寻来天灵地草,太白也为我寻了不少灵丹妙药,确是无果。我不觉得有什么,我瞎了便是,我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可我却见不得他们失望。
说什么来什么,师父刚一跨进门,将今日出去寻的草药放下。我尚在抒情中无法自拔,听着师父沉重的脚步心头不禁一股酸意。
“丫头啊,眼睛了好些了?”
“劳师父费心,近日皆是不错,可那纱布冬天的时候寒的紧,怪折磨人。”
我说的没错。眼头这纱布是师父渗了南海极地之水融成。这南海冷的怕人,纱布更是如此。夏日倒是凉快,冬日时直教纱布结冰,冻的硬邦邦的。我的眼睛被哥哥施过言灵咒,自是没事。可日日寒气入体,倒也是苦了我不少时日。天天伤寒不断我却也毫无办法。想来以为是师父磨我心智,便默默受了。久而久之,我被这般一折磨来二折磨去,这寒气彻彻底底与我相融,也再也奈何不了我了。
师父他老人家听闻此言后沉默片刻,顷刻间啼笑皆非:“丫头啊,其实厨房有个溶炉,能将你眼头的纱布烤上一烤……哈哈哈哈……”
我:“……”
师父是南瞻部洲菩提师祖,不晓得活了多少年的老神仙。师父活了这么多年,收徒却讲究的很,加上我才六位弟子。前五位师兄皆是天赋异禀,精通道法学说,加上一个我倒也还算不错。但师父显然只培才不培君子,导致六位弟子中没出一位正常的仙。
誓如大师兄对仙器很有想法,二师兄对修为很有想法,三师兄对酒很有想法,四师兄对女人很有想法,五师兄对诗词很有想法,总而言之就是没有一个对四海千山守护天下有想法。
师父定我法名归隐。茫茫灵台山,师兄们各有所学,独独文采平平。却又不知怎的不怎么听书的我在当中显得很有文化。后来我去问太白此事他作何感想,他沉思片刻说,多半是因为大家普片太没文化,所以衬托的我有文化。
也许吧。
半月后,师父和三师兄容清下山。下山缘由不清不楚,令人摸不着头脑。况且五位师兄中,与我最为要好的便是此次下山的三师兄。容清这么一走,我便极其无聊。但偏偏我却是个闲不住的,于是没事便往太白那儿跑,聊以消遣。
太白此人,没什么太大的缺点,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大有趣。于他而言消遣二字对应的无不是下棋作诗谈古论今,于我而言便是喝酒上树下凡胡闹。所以我们虽是兄妹,却在兴趣方面着实没什么言语好谈。这几日可苦了我,天天与太白下上了盲棋。估摸太白也没有试过盲棋这个学术,自我第三十二次以棋拼了字后,太白便与自个儿下棋去了。太白可能觉得,既然我身为女子,便应该出落的气质如兰谈吐芬芳,但是我成功的成为了四海千山太白失败的一个典例。
太白之大不幸啊。
我随手拓了本诗卷想听上一听,却也晓得太白这几日虽嘴上不怎么说,但也是疲乏的很。我善解人意的摸了杯茶来喝,又善解人意的小心翼翼的为太白也倒了一杯。我自认也是盲人中活的最善解人意的了。
“难得你有这份心,我心领了,回去坐着吧。”太白微微眯着双眼,略微慵懒的斜斜靠着手,声音有几分难得的悠闲味道。
“看你也憋了许久,有什么要知道的,不妨问出来。”
我讪讪的收起那份装模作样的书卷,缠绕心头的疑问终于落于嘴边:“哥哥,师父他老人家此次下山是要去哪儿?这数日不归,放在凡间也了个把年头,这所为何事?”
太白的声音有些飘悠恍惚,却是钓足了我的胃口:“你知道这个做甚?莫不是寻着此处无聊的很,想你家容清师兄了?”
我被他的调侃呛了一呛,又讪讪的笑了一笑:“哥哥这儿挺好的,有山有水有佳肴,有书有画有假山…咳咳。”我自感编不下去,只好在心头默默祈祷太白能够给我这番不靠谱的胡扯给糊弄过去。
太白飘飘悠悠的笑了两声:“不逗你了。你可晓知明玄珠?”
我心头清明的很,又不大清明。听到“明玄珠”三字,我便晓得这下山缘由了。心头震的厉害,又隐隐酸楚。
南海明玄珠,南瞻部洲传说中与天地日月齐明的海中至宝,其实也没那么玄乎,左右不过一颗鲛珠罢了,却传言说这鲛珠沉在南海久了,竟是在万年前的大战时融合了鬼冥之火,这鬼冥之火虽然听着不大正派,事实上也不是很正派,但是于我而言,就是重见光明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师父猜想我这双眼正是被鬼冥后世损伤,鬼冥后世力量特殊,更何况这伤的是眼瞳这般不经伤的东西,导致我这眼万儿八千年来无药可医,若是以毒攻毒。以存放了鬼冥火的明玄珠来填补双瞳,还有一丝可能。
可明玄珠,如何是好取的东西。
至宝至宝,若是至宝便得以珍惜,更何况是明玄珠这样的。师父是超出六道轮回的半仙,又颇有名气,不会如何,南海区区几位小仙也不敢拒绝。可那明玄珠并不是一颗很给面子的珠子,它不看六道轮回,身份地位,它只认血亲。也就是说除非强行以反噬之危险来破珠去火以外,不是妖族鬼冥血脉是取不得的。
师父此行必然取不得,说不然还有反噬。但…如果动用我双眼中的残存鬼冥气息…或许能迷惑片刻…
那么,我便非去不可。
“明玄珠…南海……”
我沉吟片刻,头也不回的朝了南海奔了去。
远远近近似听得太白一声轻笑,但此时这一声轻笑,已无需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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