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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二舅是挨着大舅在一个院子里住,后来两家人家重新盖了新房,中间隔了一堵高高的院墙。二舅瘦瘦黑黑的,中等个子,常常走起路来不紧不慢,后背肩膀习惯的弯一些。老叟一样的头上稀稀疏疏躺着几根头发,小而敏锐的眼睛不仅炯炯有神而且富于洞察力。善谈健谈的他说话总是留有余地把握分寸,喜欢喝白酒还不胜酒力,喝醉酒的他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不像平时那样警觉性很强,给人一种无形的距离感。
儿时去外婆家,晚上随着外婆或者母亲老去二舅家看电视。黑白的小电视放在柜子上,一家人坐在炕上一起看电视,待看完之后再回外婆屋睡觉。但在外婆过世之后,这样的事再也没有过。
二舅是一名瓦工,专门盖房子的。他很小就随着村里的老师傅学徒当小工,年复一年逐渐掌握了这门技巧,成为“老师傅”。常年在外包工干活,直到上了年纪的时候,集合上村里几个熟悉的师傅,共同承揽村子周边的活计,不再像年轻时去远的地方或城里干活了。
儿时的记忆里,似乎二舅给人印象更亲和些。因此外婆和外公年老的时候都是跟着二舅生活,常常二妗做好饭一起吃,休息睡觉的时候回各自的房屋,相处起来算是和谐融洽的。直到那一年外婆因病在二舅的南房病逝,过了很多年外公也在二舅的南房离世。两位老人都跟着二舅共同生活了很多年。这在我认为就是二舅很不同的地方,也是我另眼相看他的原因之一。
母亲嫁的离娘家远,等我有记忆的时候,大多都是母亲去外婆家见舅舅他们,很少舅舅们来看母亲的。平时不用说,就拿少有的事头事宴上也很难见到舅舅们。而二舅在我家这少有的事头事宴上,总是露面最多的那个人,几乎成为母亲娘家的代表。包括爷爷去世、父亲去世、我跟两个哥哥结婚这些人生重大关键的时刻几乎都有二舅的参与。这也是我对二舅相对有好感的直接原因。
可是后来发生的很多事情,让我对他仅存的好感一扫而空。重男轻女几乎是外婆那辈儿人固有的思想。作为第三个女儿还远嫁的母亲,更是得不到更多外婆外公的垂怜。所以在外婆临终前,将她珍贵的传家之宝全分给了三个儿子,而且是当着三个女儿的面。我只是听母亲事后回来讲与我听,是一些过去金银宝气之类的东西。说实在的,至今我只闻其名却从未见其真身。同样付出不少还各有所困的三个姐姐,商量好每人随多少份子,以尽子女对老人的孝心。但她们姐仨各自的窘困却没有人在意或关心。这就算了吧,后面的事更是叫人寒心。
多年后外公在晚饭后的夜里安然离世。那晚亲戚开着农用三轮车来接母亲,母亲神色沉重地连夜赶去外公家。外公一直跟二舅在一个院子里住,他老人家单住一屋。母亲在外公生前住的屋里守孝到出殡前两天,跟二舅讲自己来的时候急,什么也没来得及准备。得回家一趟。二舅明白母亲的用意,他跟母亲说不用她回家去了,这些年母亲生活挺艰难的,这次就不要母亲的钱了,即便母亲回家还是拿钱随份子,也要退给母亲。母亲听着这些话,早已心内翻涌难以抑制。但她还是回了家,跟我讲了二舅说的这番话,边讲边眼角涌出暖暖的泪水。母亲问我她该怎么办?拿钱还是不拿?我停顿片刻后跟母亲说,拿吧!不论怎样,都是送自己父母最后一程,再难再苦这份情得还。至于随礼后二舅如何处理,那就是他的事了。母亲听我这么一说 觉得在理,带了钱第二天骑车去了娘家。跟两个姐姐商量好之后,在外公的葬礼上随了两千元。事后二舅什么话也没说,母亲默默地回了家。跟我聊起这事,满眼都是泪……
之后失去父母的若干年里,母亲兄弟姊妹们之间交集渐少人情渐淡。直到那一年母亲生病,原本胖胖的一个人日渐消瘦。兄弟姊妹相约着一起过来看她,大姨因年龄大了没来,二舅因家里脱不开身也没来。之后通过电话问我关于母亲身体的情况,话里话外透露着质疑的感觉。我听出来心里按耐不住在电话里你一句我一句的就吵了起来。我替母亲主张正义, 质问二舅为什么这么多年的手足情能处到如此地步?还有那些压在心头多年的痛也一吐为快。二舅因我揭开真相露出丑陋的面孔,无颜面对我而恼羞成怒,对我开口大骂。电话两端连接起来的不是温暖的亲情,而是亲人反目成仇的残忍和无情。
此后,我跟二舅绝交。他的二儿子结婚母亲去了,我人礼都没去。想着可能这辈子也就这样老死不相往来了吧!没想到,几年后去看大姨的一次偶然探亲,机缘巧合之下又碰了头见了面。人生这转场是不是来的也太快了呀?但这就是人生啊,很多未知跟意外都是我们没办法掌控的。
值得欣慰的是,二舅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了他对母亲的心意。不论是他幡然醒悟还是良心发现,这份久违了的手足亲情之间的关心,是母亲内心深处最需要和在乎的东西。
情这个字,人人需要,人人忽视,人人重拾,人人丢弃……利益至上的世道,有多少人还有多少人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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