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文艺片还是生活片?这是爱情电影还是女性电影?说的是张艾嘉导演的电影作品《相爱相亲》,讲述了一个由老、中、青三代人围绕迁坟展开纠葛与进行和解的故事。
聚焦三代女人,她们因迁坟引起家庭矛盾冲突,也因此互相亲近理解,在和解的过程中转变了价值观念,更好地对待家庭、婚姻、爱情。如电影文告说的“她相信一辈子,我相信一句话,你只相信一刹那。”这表面看着是寻常的家庭生活题材,但值得探讨的是这电影作为文艺片的内涵,需要注意主角们的女性身份及张艾嘉的女性导演身份。
可以说这部电影是被边缘化的女性电影,但其内在的女性意识甚至女性主义不容忽视。什么是女性电影呢?这里只说中国的,国内通常把女性电影分为三类:女性题材或主体的电影、女性主义电影、女导演创作的电影。《相爱相亲》完全符合女性电影的标准,但在电影处理上和宣传下这电影被人为地掩隐了其女性主义色彩,女性意识的表达也被有意模糊,只强调家庭的回归和爱的表达了。其实观众通过观影,接受的不仅是爱的教育,更受其中女性意识的影响。
说到这部电影里的女性意识,就要说到其导演张艾嘉的电影创作。张艾嘉是台湾文艺片导演,《相爱相亲》是她创作的第一部大陆电影。此前她导演的电影作品有《少女小渔》《20 30 40》《念念》等。其中的女性角色是主要的,是女性视角下的女性形象,不同年龄段的“她”在不同阶段遇到不同问题,能冲破感情纠葛寻找到自我,最终成长,懂得女性对自身作为人,尤其是女人的价值的体验和醒悟。所以张艾嘉导演的文艺电影内涵上主要倾向于关注女性的生存状况,审视女性心理情感和表达女性生命体验,即女性意识。只是张艾嘉的电影表达方式比较委婉温和。
而《相爱相亲》塑造了三个鲜活的女性形象,对社会生活现实有所讽刺,其中几个男性形象也有出彩处;所以电影是从两性平衡的现实生活体系来表达女性意识的。这里从女人的爱情、女人的自我认同、女人的时代三方面说说电影《相爱相亲》中的女性意识。
女人的爱情
女人的爱情是等待男人施舍,还是由自己去追求和掌握?
电影里的坟就是一个死去的男人尸骨所在,迁坟的争夺也是对这男人爱情所在的争夺。跟丈夫过了大半辈子的都市女性岳惠英是这男人的女儿,她在经历了母亲临终时交待不清的遗言后,便执意要迁父亲的坟与母亲合葬,给的理由是母亲遗愿。但父亲的坟在乡下,被认为是属于父亲的原配——被称为阿祖的。阿祖与这男人是封建旧式婚姻,约定俗成的,只共同生活过一段日子。而这男人的后大半辈子是跟王淑惠即岳惠英的母亲在一起,死了才葬回乡下阿祖那。生活在一起也不能证明就是相爱,物质上的供给也同样不能证明。尽管这男人一直寄钱回乡下让阿祖奉养其父母,但这不应该是阿祖以为的爱情。阿祖没有改嫁,等待了一辈子,成了受乡亲敬重的贞妇,等回一座坟再继续守着。其实只是守了一辈子对爱情的幻想而已。也许阿祖想过大胆坚定地去把握爱情,却没能去追寻也没有得到,只在寂寞空等里临老。一直以为这男人对她是有爱情的,至死未休,也还以为活在爱情里,她活在爱情表相的梦里。
梦见一个男人却怎么也看不清脸的岳惠英渐渐以为自己的生活没有爱情,好像没有从丈夫那得到想要的爱情,或许是曾经想要的、说好的,比如退休后一起开车出去享受在路上的浪漫。她辛苦了大半辈子现在临退休,家里待不下,也忘了要出去。而老公教女性邻居练车教得有些热切了,她担心且恐惧,自己的爱情不见了,只见飞到别人那去了。现在她迫切想要抓住些什么,比如爱情,她记得自己父母在一起时从没说过对方一句重话,这就是爱情。所以她一意孤行地争取迁坟,想要把两人的坟迁到一块,访佛要证明和守护爱情。过程中为这事与丈夫吵过,有不满和埋怨,却又从丈夫想送自己的退休贺卡中发现关怀。最后岳惠英想起来,梦见的男人是丈夫年轻时侯的模样。她坐在丈夫新买的车上与他谈开了,表达了对爱情的担心及在乎,又从丈夫重谈曾经一句话的约定中,重新感觉到爱情。原来爱情一直在,努力地辛苦生活也是为了约定的更好的爱情,现在就要一起开车出去,也就是爱情。
出去是为爱情,留下也是为爱情,但是要为那个男人等待吗,等很久吗,一辈子吗?和男朋友热恋着的薇薇即岳惠英的女儿,对于爱情,她可以为了刹那心动情迷而奋不顾身,却不知道在努力生活中怎样为了爱情过一辈子。她爱那个男人,也爱自己的工作,爱所在的家庭。当对迁坟的报道成为工作的内容,她走进阿祖的生活,随着了解她觉得姥姥阿祖与外公之间没有爱情,但阿祖是怀着爱情的,不自觉的,很被动的。而从执意迁坟的母亲岳惠英那,她知道爱情可以争取,可以付出,会在生活里得到回馈,这是自觉的,主动的。可是爱情要强求一辈子么,喜欢着就在一起,如果那个男人要离开,是不是不够喜欢。薇薇现在和男朋友在一起彼此相爱,他为了她留下停驻两年,经历了迁坟事件后又决定离开,再出发去追寻理想;而她遇见了他,便去拥抱爱情,没有太多追求就享受着被爱。在他对他的女性发小很好心帮助时,她才开始想要抓住爱情,却又不够确定要用婚姻去留住。最后他要走了,她说不会等他,也说要等一辈子,可不知道一辈子是怎样。她相信爱情,也相信自己;可以追求爱情,也可以追求自己的生活;有一点自觉主动,又还不够执着坚定。也许爱情和自我这两者,未必要强做选择。
女人的自我认同
其实到底是选择了爱情还是选择了自我,还是通过追求爱情来追求自我认同?
薇薇清楚自己是有工作的人,是爸妈的女儿,也是那个男人的女朋友。所以她在外婆弥留时病床边还接听工作电话,这个年轻姑娘已经开始在社会上闯荡,让她安身立命的是被认可的工作——生活的重中之重。所以当家里迁坟的事被任职的电视台列为报道项目时,她有些不愿意,也还是为之奔忙。为此和母亲岳惠英冲撞,也还是要和同事做报道工作。连她男朋友也不同意报道迁坟、做姥姥阿祖的录访,薇薇也还是没真正放弃报道任务。这期间她理解到,姥姥阿祖没有爱情的一生坚守,也许是为了家书里的持家关照,族谱上的氏名承认,为了乡亲们对她是岳家的女人的认可。理解到母亲岳惠英对迁坟的执着也许是要确认爱情,母亲像对自己一样对父亲的严防死守抓得紧,也许是怕爱情走失;但像抓住亲情、不放手退离老师工作一样,都是为了把握自己的人生,证明自己是做好了老师、母亲、妻子。而薇薇自己执着于报道工作,执迷于与男朋友的爱情,也许是想做个有事业有爱情的“理想的我”,达成自我认同。她在探索认知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到最后男朋友要走,她选择为爱情等或不等,等多久,都是出于自我,很有自我感。
而岳惠英的自我感也很强烈,她目标明确,行动积极。只是她好像知道要到哪里去,却忘了从哪里来;她在追求着自我,却忘了自己正在追求自我、实现自我。作为老师,她照顾班上的差生,却方式粗暴;重视并积极准备公开课,却与学生串好课;想延迟退休,却不坦然面对自己最后的教师节。作为母亲,她关心女儿会在家里留灯等很晚,却强硬逼迫女儿不准搬出去住;对于女儿报道迁坟一事,声色俱厉的一味斥责而不顾其工作。作为妻子,她老是觉得丈夫做得不够,还非常怀疑他跟女性邻居有暧昧。她有自信与自尊,同时又不会一味地屈从于社会与他人的舆论。而在自己所为中渐渐“无我”,思寻着“自我”认可感。到最后,她与“自我”和解了,又重新发现“自我”,真正达到自我认同。
姥姥阿祖也得了和解,她最后放手让坟迁走。守了一辈子,只剩下这男人的尸骨,其实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了。当她看着他和其生活伴侣的王淑惠的照片,对这男人的脸也是陌生的。而她没有跟他合照过,甚至收到合成的合照也淋湿了被擦破,得不到,像梦醒一场空。她的空等,如梦一般的误以为的爱情幻想,其实是“自我实现”的精神寄托。她勤于侍奉公母,空等也不会悲叹、抱怨,用心在努力生活,也得了乡亲们喜爱敬重。其实体验到了自我价值以及社会的承认与赞许,只是这个自我实现是被动下的积极选择,又将其附载在关联不再的男人身上。最后连一点关联也不能假装维持时,她醒悟了,送走尸骨并说“我不要你了”,像在说“我从来都不是你的,我是我自己的”。可以想见,剩下的日子里,她还是被乡亲们亲切叫着的阿祖,会是被喊着姥姥的;但她心里知道自己是谁并认同,活得出真正自我。
女人的时代
这一个个小“我”,被爱情披覆着,被时代浪潮裹挟着,折射出代表着社会女性的大“我”。曾经只有女性才懂的文字“女书”,现在被孩子们当成玩具攀爬的贞节牌坊,无言诉说着女性意识的觉醒与进步。以前她只能留在原地空等,现在她跟着要一起出去,以后她自己也可以走出灿烂前程。她她她,90岁、60岁、20岁,像陌上花开,开了几代,铺满人海。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可以是女性意识的回归。回归人性本真,也是人性本善的女性意识在时代沙河中长期沉没后,又翻涌到时代前头,沐浴文明的阳光。
随着时代前进,女性也会前进。不止在电影中,也在现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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