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走了

离2023年元旦还有四天的时间，姥爷走了。九十岁的高龄，终究没能熬过这个寒冬。

在普通人眼里，岁月流转不过只是嘴上说说而已。等到真盖上了那一抔黄土，就连岁月也变得再无任何意义。身后的名和利，也随着漫天飞舞的纸钱一起飘零，随烟消散到无影无踪。

打记事起就在姥爷家生活，直到九二年上初中才离开，八年的时光在青涩的回忆中恍惚。

姥爷脾气不好，动不动就会骂人，搞得一大家子都敬而远之。早些年还好，只是敬而远之，敬字为上。这几年姥爷的状况一天不如一天，脾气又日盛，搅得一家子都颇有微词。

听起来貌似不近情理，其实很现实。能骂的时候，骂谁都有理，没理也是有理。不能骂的时候，骂谁都不对，对也是不对。

经历过你才会懂得，真不是谁比谁厉害，最终还是败给了岁月。一个时代过去了，包括那个时代的人也就变得没落，再厉害也一厉害都不厉害了。不光姥爷如此，舅舅也会如此，谁都是如此。

现在一个个活蹦乱跳的，都不觉得，真到了那个时日，还真不一定谁比谁强的。现在不觉得，那是因为没有过到。

表弟说应该弄得排场一点，我倒不反对，只是这是长辈的责任，排场不排场，全看他们。我不发表意见。

至于礼该怎么办，我们可以当家，他说排场点，那就排场点。按照乡里的规矩来，不低人一等即可，太浮夸了也不好。毕竟都不是什么达官显贵，没什么可炫耀的。

姥爷的葬礼，稍有波澜，总体平顺。一众原本打算看热闹的人，围观了许久，也没能看到想看的热闹。一切都按照乡里的规矩，有人上祭，有人打幡，各司其职，各尽其责。没有热闹可看。

请来的各路人马，一一清了帐，该走的都走了，没有一丁点的争辩。顺顺利利把事情办下来，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毕竟牵涉到好几个家庭，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家长，把大家的意见统一到一个点上，真心不易。

五天下来，稍微留意一下，就能看到很多副面孔。不管是长辈们，还是亲戚们，或是帮忙的执事的，不管原本是什么性格，一个个都表现得淋漓尽致。说在表演，好像不是一句敬语，却处处都透着表演的痕迹。

大家庭的事情，谁都想当家，这我能理解。这期间协调大家的意见，实在是一件熬人的事情，没有争论几乎是不可能的。再加上好几个执事的，东拉西拽地一通操作，大体上没走样就算不错了。

在我看来，能讲究的时候就讲究讲究，不能讲究的时候就将就将就，办事为先。能妥妥当当地把姥爷送走，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至于那些细枝末节的争论，完全没有必要。过不了几天，大家都回归了自己的生活，彼此间的来往也会少很多，争论和隔阂自然也就消散了。

就像一部电视剧，不管是不是精彩，剧终之后过不了几天，看过的人也就淡忘了。也会有难以自拔的演员，一直活在剧中，迟迟走不出来的，这样其实不好。

不伤心是假的，但是化悲痛为力量也是个正理。生活还要继续，日子比树叶都稠，走了的走了，活着的还要各过各的生活。

姥爷完成了他这一辈子的使命，而我们还有各自的使命要完。这是自然规律决定的，不是你悲痛不悲痛能左右的。

忽然想起世界还是乱糟糟的，还有很多人在发烧，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也就不得不从悲痛中抽离出来。

只待来年的清明、中元和十月一，前去祭奠的时候，哭上那么一哭。再过几年，等到哭也哭不动了，也就只好作罢。

不过只是两三代人而已，再也记不起哪个坟头埋着的人是个什么样子，那人一辈子做了多少贡献？究竟有多大的本事，有多少功绩？也都消散在时光里，什么都不存在了。

该说的还在说，该笑的已经在笑，该干的始终在干。谁也不用笑话谁，终究是要化作那一抔黄土。不过是有先有后罢了。

姥爷走好，放心，他们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