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萤

  我仍记得我七十八岁那年，一个小娃娃穿着肚兜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让我给他讲故事。

  小家伙用珠玉一般的眼睛仰望着我，我拄着古老的拐杖，却想不出他从何处冒出来的。他非让我给他讲故事，大有一副我不给他讲他就赖这里不走的架势。

  活了这么多年，我的口袋里最不缺的就是故事。

一块酒曲

  张家三小姐在五十年前就是一位十里八乡传遍了的美人，传闻她羞花闭月，沉鱼落雁，身姿窈窕，求亲的人能从东城门排到西城门。

  张家乃酿酒世家，凭借祖传的酒曲秘方赚取大量的钱财。

  他们家的酒不掺假，香味浓，口味醇正，口碑极佳，买酒的客人络绎不绝。

  其实更多的是想要趁机一睹张三小姐的美貌，就算看不到，来点好喝的酒也是不错的。

  当时我是张家的跑腿仆役，偶尔看到过几次张三小姐，真的是惊为天人。

  寥寥几眼，再也难忘。比传闻中更美，比想象中更仙！

  张家不是什么书香门第，对于礼节也是要求不多。张家大小姐和二小姐经常跑前跑后出入在前厅后堂，却也不是那么美丽，唯独这三小姐，羞羞涩涩，美得至极。

  有一次张三小姐让我帮她到裁衣铺子取件衣服，我简直受宠若惊。二十多岁的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对于爱情的期盼也是热烈得很啊！

  我取了衣服，尊敬地把衣服放在盒子里，双手托着，送到张三小姐的闺房门口。却不料听见了张老爷的说话声，忍不住多听了些。

  “酒曲又快没有了，流萤，你的价值也快消耗殆尽了，不若把你这副身子送给我？”张老爷的话显得猥琐又带着些许威严。

  我震惊，张老爷是要对自己女儿下手吗？有违人伦啊！

  此时，张三小姐发话了:“萤粉可以慢慢长，时机成熟，我自会给你。你若想把我日日泡在那臭酒里…妄想！”

  “你的利用价值就快没有了，这生产萤粉的身体，我真的很好奇它的价值啊......”

  张三小姐的声音显得有些气闷:“你们张家把我囚禁了一百多年，这么多年我给你们创造的价值已经够多了！你们不要痴心妄想！”

  张老爷的声音有些压抑:“若不是当年我祖爷爷把你救回来，你怎么可能活到今天？”

  “我用这一百多年让你们张家致富，我想，这救命之恩我也还清了！门外边的，衣服里裹了三斤金子，你拿着它们快走！”

  声音冷冽，我赶忙抱起来装衣服的盒子就跑，没命的跑，张老爷如果知晓我偷听，必定饶不过我了！

  屋子里的张老爷开门一看，哪里有什么人？再一转头，屋子里哪还有什么张三小姐？

  后来听城里的人说，那天的天上飞过一只巨大的美丽的流萤，而那天以后，张家的酒发酸发涩，寥寥几个月就衰颓没落了。

  我那时候才明白，原来这张三小姐是只流萤，而张家的酒全凭流萤身上的萤粉作为主原料，制成酒曲酿酒。而张老爷贪婪过分，萤粉不够便要把张三小姐泡到酒中，酿成这么悲惨的结局！

  讲完了，小家伙，故事好听吗？

  小家伙的眼睛明亮，突然冒出来一句:“没错！就是你啦！”

  摇身一变，恍惚间当年的张三小姐又出现在我眼前:“当日我占卜出惟有你可解此困局，方利用你，摆脱了张家。若当时出了差错，你的命便没有了。我内心十分愧疚...”

  我...我就随便讲了一个故事就撞上本人了？

  还没震惊够劲，眼前的张三小姐早已化作泡影，只剩下了地上一摊金元宝。

  “小女子无才无德，一点钱财，报当年之恩，不成敬意！”声音渐渐远去。

  楞了好半天，我才回过神，笑着摇了摇头，为何这张三小姐如此喜欢给人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