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家收拾旧物,看到一支铜皮电筒。
这支久违的手电筒,开关簧片已经百孔千疮,筒身满是砂眼,遍布铜绿。孩子看到,劝我扔了,我舍不得,仔细擦干净,又把它收进抽屉。
二十多年前,赵本山和宋丹丹表演小品《白云黑土》,说到当年结婚,聘礼中有一件“家用电器”,就是这样的东西。对小品中的搞笑噱头,老辈人都能心领神会。
舍不得丢弃铜皮电筒,是因为它陪我二十多年,见证了我的青葱岁月。
小时候,农村不通电。一到晚上,家家户户围着一盏油灯,忙着手头事情。昏暗的油灯下,父亲整理钉耙、泥兜等各种农具;母亲缝补全家人的破旧衣服,赶做新鞋;我则伏在灯下,看借来的杂书。这个时候,只有到屋外寻找东西,手电筒才会拿出来用用,因为,电池很难买到。
十一二岁的时候,我们天天晚上要去队场排练节目。从家里到队场,有一里半路。夏日夜晚,繁星满天,萤火点点,路上很少行人。路旁,无边的玉米一人多高,微风吹动,飒飒有声,有时阵风刮起,地里“呼拉拉”直响,如有巨兽呼啸欲出,令人汗毛直立。那时候各家的孩子都不金贵,谁家也不兴接送,有铜皮电筒在手,用来照明,更为壮胆,心里的恐惧便减轻了许多。
有两年时间,我们小学已经毕业,初中又不招生,参加生产队劳动挣工分。夏收、夏种、夏管的“三夏”季节,全村人昼夜不分,抢收抢种。生产队将我们二十来个十几岁的孩子,单独组队,在退伍荣军朱爹带领下,白天拾麦穗,挖麦行,采桑叶,割猪草,晚上到麦场扛麦把脱粒。大忙时节连轴转的劳作,大人都劳累不堪,小孩子更难招架。一天,在队场脱粒扛麦把,我实在吃不消,双眼皮直打架。汽油灯下,手扶拖拉机在“突突突”轰响,脱粒机在“呼啦啦”吞咽麦把,我随便找了一个麦垛,想打个盹儿,哪知一下子便“呼噜噜”睡去。直到一道光柱在脸上晃动,我睁开迷蒙的双眼,看到的是打着手电筒的父亲。家人见我迟迟没有回家,四处出动寻找,终于在麦垛上找到。抬头四下张望,弯月在天,流星划过,蝈蝈鸣叫,夜凉如水,满场脱粒的老老少少,都已收工回家,只剩下我在麦垛里呼呼大睡。父亲一向对我要求严格,可是这次,竟然没有光火批评。
后来,村里终于通电。开始的好多年,每天晚上,只供应一两个小时,时断时续,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停,全无准头,镇变电所也从不通知,因为他们自己也无法把控。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是电灯、油灯随时“切换”,手电筒也成为必备之物。一旦停电,全家人手忙脚乱,找电筒,找火柴,点油灯,点蜡烛。
这一天,爷爷生病,一砂锅熬好的中药搁在床头,我在摸索火柴的过程中,一下打翻砂锅,一锅药汤全倒在床头。母亲连忙过来揩擦,正开口说“你粗手笨脚 ......”爷爷便抢过话头,“乌灯瞎火的,哪能怪孩子!”
铜皮电筒,铁皮电筒,还有后来的塑料电筒,早已在市场上绝迹。前几年,孩子买回一个锂电池强光电筒,可以重复充电,而且自带音响,说是留着应急。但这些年来,从来也没用过。晚上停电的现象,已经离我们十分遥远了。
岁月静好,值得珍惜。(2022年10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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