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开学季。
虽然毕业了很久但是我一直都没有停止学习。
第一,我喜欢学习,第二,以前每一年的九月开学季,是我和外公交换秘密的季节。
这个交换秘密的季节,在2017年的九月,消失了。
我出生于骄阳似火绿树成荫的六月,按理说,我应该叫李骄绿,我爸说这个名字听到就焦虑,就算了。
那一年,茜茜公主正在热播,我妈喜欢的很,就在名字里面给我安了一个茜字,我爸说:“好!”
外公从来没有喊过我这个大名,所以我一直对我的大名不是那么敏感,到现在都是,从外公口中喊出来,二十多年只有“丫丫”两个字。
他说过,我是他最爱的小丫头。
2017年的六月,他病重,我还记得那一天我在澳洲,在那边急得跳墙,又没得马上回来的飞机,那天晚上我甚至动过绑架一只袋鼠跳回国的念 头,后来我落地之后马上开车到医院 进门正看到他在床上发脾气,因为我爸爸喂他喝豆奶,我接过杯子的那一瞬间,他看到我,紧皱的眉头一下子就舒展开来,张开嘴巴自己把那一杯豆奶喝完,笑眯眯的把杯子放在我爸爸手上,转过背来拉着我的手。他什么也没有说,就这么看着我很久很久,他的手一直拽着我的手,我也什么都没说,我最怕的就是他等不到我回国,当时我摸着外公手的时候,我无比希望时间就这样停止,定格,不要再流逝了。
回国后的那一周,我一直在他身边,我甚至不想睡觉,我认为流逝的每一分钟都在考验我的承受力,我不敢去想他离开我的画面,我不敢去想未来我没有他的人生。
外公生病后期,身体越来越差,每天睡觉的时间也越来越多,每当他睡着之后,我就在床边守着他,看着他,就像小时候他哄着我睡觉一样,我一睁开眼,外公就一定会出现在我的面前,现在换我守着他了。人生真的很奇妙,说不清楚什么时候,你的角色就发生了转变。
外公是2017年7月走的,我无比感谢老天爷给了我一个月的时间去好好告别。
医生说,他能坚持到7月,已经是奇迹, 毕竟九十多岁的高龄。
我听着医生这句话,有点不服气,他可是我的外公,他就是我的奇迹,在我心目中,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到的。
但是这一次,现实教会了我面对现实,这个世界上,最公平的事情就是每个人到最后都会死。
我逃避不了,也必须接受。
外公走的时候,我在他身边,跟他讲了好多好多话,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听的无比认真。
我就这么陪着他,做完了他最后一个梦,也做完了我自己最后一个梦。
告别看起来不是那么难,我并没有嚎啕大哭,我怕他听到我哭,我怕他放不下我。
事实告诉我,我最应该怕的,是我自己放不下他。
告别仪式完的时候,我被一炷燃了一半的香灰打在手臂上烫了很长的一条疤,我走出殡仪馆大门的时候,突然起了一阵风,我看不到风的形状,但是我能感受到风的温度,一只小鸟从我头顶飞过,停在离我不远的树上叫了两声,爸爸妈妈接待着来来往往的亲朋好友,我站在门口,看着这些陌生的场景,突然觉得我背后一面坚不可摧的城墙坍塌了,我转过背,外公睡在那里,又感觉他根本没有离开,总感觉,他睡一觉,就又会起来听我给他讲我那些奇奇怪怪的故事。
我找了一张凳子,坐在外公旁边,摸着他的棺椁,看着他安详的样子,我想跟他最后讲一遍我的故事。
“我叫丫丫,我是你的小孩,我性格活泼又开朗,我六岁的时候有了你送的小狗,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只小狗,我调皮捣蛋,你就在一旁看着我爬树打果子,我喜欢听你给我讲你在战场上的故事,我喜欢睡在你的臂弯里,你的手肘摸起来特别舒服,你的自行车后座还有一把属于我的小伞,你知道我这次在澳洲看到什么了吗?一只比你还高大的袋鼠!远远的看着我,就很像小时候你送我上学,我进教室以后,在外面望着我的你。你楼下的小猫咪怀孕了,妈妈把它带回家,生了宝宝,就留下来了。你的小狗昨天上沙发了,我等一下回去遛它们,你的报箱,堆满了报纸,隔壁婆婆最喜欢找我要你的废报纸,对了,我每年开学的时候,你都要偷偷在我行李中塞钱,我的袜子我的鞋子最后都成了我的存钱罐,你还要把甘蔗砍成小块装在饭盒里,让我车上吃,我要晕车,你就准备了好多橘子皮放在我书包里,尽管我现在已经不晕车了,但是坐车揣一个橘子的习惯到现在都还有...”
突然我听到你咳了一声,我猛地一抬头,发现我坐在凳子上,坐在你的旁边,摸着你的棺椁,你还是安详的睡在里面,是爸爸过来给我披了一件外套,我刚才做了一场梦。
可是我梦里说的那些话你一定要听到啊,我还有好多好多话要说与你听,这些只是关于我和你过去的故事,我还有将来,那个看似你没有参与,实际上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将来。
回到家,我看着你的照片,努力让自己接受你已经不在了的现实,
我瘫坐在沙发上,回忆这恍惚的几天。
打开冰箱,发现冰箱里有你走之前包好的我最喜欢吃饺子,
果然,你并没有离开,
我把饺子煮了,吃了之后,更加确定
我还有将来,有那个充满希望和光,那个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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