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北京来(小说连载三十二)

第三十二章

这个会展的承办者，是个会算计的公司。首届的展览和论坛全放在展厅里，没另外在酒店租个
专门会场，没有剧场式会议厅的昏暗，极其前后上下闪烁炫目的投射灯光，没有绷着白净外罩的软椅和礼品袋。有的只是硬板折叠座椅和出出进进，甚至略显稀少的观看人群。可这些，似乎丝毫不影响这是个与隔板外，那些咫尺之外的展位浑然一体的组成部分。
这真是绝妙的办法。
沈姜十年前刚来北京时，做过会展，对这些兴趣不减。
他坐在最后一排，能听到台上正在讲演的南方老者的话。稍微远点，对老者所说的他已经七十四岁，有点感触。老头说还想做一件大事，就是再做个故宫。感触啊。临到老者讲演完，直至结束，沈姜好奇地走到前面向，想与老者交换名片时，才发现老者很年轻啊。黑乌乌的，像被墨汁兜头浇灌过的漆黑的头发，和红润的面容，如果那眼睛的两角没有耷拉，稀疏的眉毛未被眼镜框挡着，嘿，俨然可以说最多也就五十多。
五十多的老者，对于有求于合影者，来者不拒。沈姜想，这也许透露了一点上年纪人心理的蛛丝马迹———头发可以涂黑，面容可以保养，但毕竟年纪在那儿摆着呢。坦然超脱的心理，无与伦比。
沈姜的前面，有两个中年女人正在与五十多的老者，温文尔雅地谈着。沈姜听清了一句，即两女人中的一个，是美籍华人，现在北京大学任教授。沈姜注意了一下周围，美籍华人身后还有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在几个人纷纷举着手机，像拍照一样，扫那个美籍华人中年女的手机时，沈姜也把握手机的一条胳膊探过去，仿佛伸进一个未知的幽深洞口，触摸了一下那不知名的生物，小心翼翼，又有点诚惶诚恐。
美籍华人女人平静地举着手机，依然平静和蔼地微笑。沈姜处于礼貌，好像不搭讪不妥，又忍不住好奇，有些猥琐地，隔着另一个有双张牙舞爪的眼睛的女人，对美籍华人女说：“你是北大的教授？”
“副教授。”依然微笑，平和娴静。
“你是从美国回来……”沈姜不知所云，尽量保持着持重。但实难掩饰自己有些卑微的自尊心。
“我是美籍，现在被北大聘为副教授。”
身后的不温不火的中年男人，始终微笑着。张牙舞爪眼睛的女人，冷不丁问沈姜一句：“你是做什么的？也是……”
沈姜忙道：“我也做雕塑，是泥雕。”一旁五十多岁老者，淡漠地望他一眼。沈姜心想，自己哪里是做泥雕的，连自己也觉得好笑。他不想多停留，籍口与五十多岁的老者合影，把手机调好，请旁边一个像随员样的小伙子帮忙拍照，自己就客气地请五十多岁老者，并排站在一起，努力找着脸上最不起皱纹的面容。
过后，沈姜晚上正在灯下想这一天的事，想问问冯未未在苏州去他的房客那里了吗，无意中，一条微信悄然出现。
先是两自我介绍，有名片一张，还有个在美国的简历型的文字。略显得像推销员的方式。
“你好，请你把名片发一张。”发微信者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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