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电话

兰舟

昨天科学课上布置大家做“土电话”。

今早一进教室，同学们就争先恐后地拿出自己的作品给我看，有的还跑过来和我“打电话”。他们的兴奋劲，让我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现在没有劳动技术课了。

我上小学的时候有，不仅有劳技课本，还有配套的材料包。木棍、毛线、针、纽扣、各色彩纸、胶棒，课本里有各种教程，我记得有折纸、剪纸、种花、编织、叠被子、洗衣服。这些课老师不讲，我们也会自己照着学。

院子里，梧桐树下，我和小伙伴素素在学种花。

书上写：“第一步，在花盆底部放瓦片”

瓦片好找，花盆没有现成的，想来想去，把兰草连根带土一股脑儿倒出来，把盆擦擦干净，放上瓦片。

“第二步，装土”

随便在院子里一挖就是土，我们用瓜铲刨，再反复翻拍，一个土坷垃都不许有。然后装土入盆，土和盆齐平时，把盆墩一墩，土就下去一截，再填平，再墩。直到花盆沉甸甸，土壤紧实为止。

“第三步，播种”

我们种的是夜来香的种子，就是那个豆粒大小的迷你小手雷，我们有一大把。

挖窝，用瓜铲，太大，改用手指头戳，七八个眼，半深不浅，围成一圈。

再把种子放进去，埋土，按实，浇水。最后把花盆摆在阳台最显眼的位置。

心里想着，种子喝了水，该发芽了吧。

此后几天，一有时间，就跑去看，没等花芽破土，我们已经把种子翻出好几回了。

再有，就是打毛线。

材料包里有针线，书上有详细的针法。

我们照猫画虎，想织棉袄领子，结果织成了长方形的一条；想织手套，针一抽，成了补不圆的大窟窿。织了拆，拆了织，最后什么也没织成，母亲的毛衣倒是被我拆的不成样子。

当然也有得意的时候——用牙膏盒制作机器人。

当时，班主任说学校要举行发明大赛，全班同学都要参加。于是，那个周末，我搜罗了一堆牙膏盒，剪剪粘粘，花了一下午做出一个纸盒版的“奥特曼”。然后，小心翼翼摆在条几上。

周一交给老师，老师只冲我一笑，就把它拿走了。

从此，“奥特曼”再也没有回来。

再长大一点，上了初中，高中，再读大学，然后工作。从四方土地走到一方书桌，从花草虫鱼捧起语数外史地生政。我的这双手，终日和书本纸笔打交道，不再去浪费时间发明什么奥特曼，因为事实证明我本普普通通；也不再去费心研究毛衣怎么织就，因为花钱就可以买到无数的现成。只是，那些定理公式和好看衣服常常被我遗忘，小时候稚拙的手作却一再被我想起。

正如今天，当我在土电话的一端听到另一端传来的轻微颤动，我仿佛再次听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个下午，我和素素在院子里种花时，梧桐树上的声声鸟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