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父亲

作者: 王侠一家家 | 来源:发表于2020-06-17 20:22 被阅读0次

                      写给父亲

                          王侠

            这几天下雨,绵绵不绝,天是雾蒙蒙雨蒙蒙,地坑坑洼洼都是水,就连人的思绪也是潮湿的。

            不知为什么,听着窗外的雨声滴滴答答,不知不觉的就想起了父亲。

            想父亲的思绪,像绵绵不绝如丝如缕的雨丝,像雨中一根又细又长又亮又坚韧的蜘蛛丝,在风中摇晃着,在雨中拉扯着,但怎么都扯不断……

            昨晚半夜读贾平凹先生的《写给母亲》先生说,人走了日子就过得很快。是的,昨晚一想,已经四年了,硬是吓了一跳。四年怎么就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一千三百多个白天黑夜,都是怎么走过来的?想一想,竟是一头雾水,这一千多个白天黑夜,似乎没有留下些许痕迹,就如在泥泞的小路上曾经留下的深深车辙,如今,已被时间的尘埃牢牢的遮蔽。

          也许女孩子都更爱父亲,从小,父亲在外跑长途,我基本和母亲在一起,但是我总是偏爱父亲。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总是干干净净的,年轻的时候,父亲总是穿一身卡其蓝工作服,任何时候衣服一尘不染。后来,父亲穿白色的的确良衬衣,衣服也总是雪亮雪亮的,再后来,父亲开了磨坊,每晚磨完面,不管多晚,都要洗得干干净净。作为农民的父亲,一辈子都是如此干净利落,简洁明快。

            父亲的脸上总是挂着温和的微笑。高兴的时候,不高兴的时候,对我,他都是温和的。即使他最反对的事情,在他一根接一根抽完烟之后,在无数次的烟头一闪一闪之后,他也只是平和的说一句,你自己的事情自己担着,以后不要抱怨后悔就好。

            我上初中的时候,初一初二懵懂无知调皮捣蛋不好好学习,初三忽然爱学习了,成绩也跟坐了火箭一般直线上升,父亲虽然不说什么,但是他只要开车经过镇子,就会给我带点饼干,奶粉,或者十块二十块钱,足够我一周大快朵颐,有时候,爸爸去咸阳西安,还会心血来潮,狠狠花一笔钱,给我买一件上衣。那时候,最美丽的声音就是“你爸来了!”爸爸总会带来好吃的,带来惊喜,带来快乐幸福。

            然而,我带给爸爸的并不都是快乐与幸福!父母对孩子的付出总是大于孩子对父母的付出,这种不对等,总是让人愧疚,后悔,痛苦不堪。直到我们为人父母,使劲地给孩子付出,形成下一个不等式。

            上大学的时候,父亲送我到西安,一项一项报到,领我在外面吃了两天好吃的,逛了两天,买了两身新衣服,陪我住了两晚。父亲陪我的第二个晚上,隔壁宿舍发生了一起恶性事件,第二天一大早,父亲本来准备回家,又留下来,白天陪我瞎逛,晚上陪我休息,直到宿舍来了两个同学,他才离开。送他上公交的时候,他上去又挤下来,叮咛我晚上宿舍要关窗子,要在里面把插销插好,门也一样。

            四年大学,父亲每次开学给我好几千块钱,每次中途回家,父亲还会给我钱,我并不是一个爱花钱的女孩,但父亲说 ,女孩子手头不能缺钱。直到我生孩子前夕,经济紧张,我才返回师大,在邮政储蓄取了四年大学节余的近万元,帮我渡过了人生第一次经济危机。

            大学毕业,我挣钱了,每次给父亲买衣服给父亲钱,父亲总是说,不用,有呢,你攒着。用了父亲那么多钱,父亲却很少用我的钱。在父亲查出癌症的初期,我希望竭尽全部的力量为他治病,但是,多少钱也换不回我那个健康的父亲了,甚至不能挽回他的生命。父亲一点一点,一天一天地消瘦,一天一天地失了精神,他很少笑, 很少说话,直到大年初二,陪他去丰庆公园,他久久地站在高高的楼阁前淡淡而又伤感的说:“我恐怕活不过这个春天了,今天可能是最后一次出来了。”我不知道,父亲看着“花萼楼”会不会想到人生短暂,物事恒长之类。但是,我知道他怎么也没有料想他连正月都没有走完就匆匆离去。

          父亲眉毛漆黑,修长,他总是说自己是长寿的,我也以为,他一定是长寿的,所以,我总是觉得,下一次我会做得更好,可是,生活往往是吝啬的,它并没有那么多的下一次供你弥补过失,于是,那个想要弥补的过错,就成了生命的一个缺口,硬生生的戳在那里,黑洞洞的。

            父亲去世以后,我总感觉一个肋骨被抽掉了,时常疲惫, 时常茫然,时常感觉后背凉透,时常感觉人生四面漏风,那种人生严丝合缝的感觉荡然无存。父亲在的时候, 他在老家磨面劳作,我在西安辛苦工作,似乎少有交集,但父亲是安神的药,定心的香,没了他,就乱了心神。

          父亲刚去世的时候,我特别想梦到他,很多时候,早早躺下,闭上眼睛,梦却难成,即使偶尔做梦,死活梦不见他!那些黑暗纷飞的夜晚,我才真正领会阴阳两隔,生死离别的滋味!三周年之后,父亲走进我梦里的时候慢慢多了起来,梦中的他总是温和的笑着,声音洪亮地说着话,很多时候,我看着,听着就笑出声来,醒来总是睁眼到天明。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听他説话,看他卷烟,抽烟。

          有时候,我会担心,如果分别太久,再次相逢,父亲会不会不认识他的“老”女儿了……

          爸爸,你要记得我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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