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

柳儿

作者：梁爱琴

通常在家排行老二的总会比老大心眼多而活泛，柳儿也一样，她话多、直言、喜欢人多热闹，爱打抱不平，爱争爱抢，吃的抢、穿的抢、干活学习都要抢，一刻不得闲。柳儿长得美，眉清目秀，肤白唇红，身材苗条又不失丰满，个性活泼，情感热烈，耳聪目明，反应快，说话快，直爽健谈，简直完美。物极必反，说话太直太快太抢太惹眼，反倒可能会惹人厌……

本身很独立的、喜欢公平公正的柳儿在岁月的磨砺中，被某些人扣上了自私的帽子，他们不了解柳儿的付出太多太多，把自己的心、身子、青春、耐心、劳动……都付出了，付到再无可付，仍然未能得到来自伴侣和儿女的丝毫回报，人就绝望了，而人一旦绝望，似乎就自私了，过去开放的内心渐渐合拢和封闭，要为自己考虑，变得自私……这种自私实在是一种穷极无聊的自私啊！六十岁了，伺候丈夫、伺候公婆、伺候孩子、伺候孙子，做了一辈子保姆，从没有尝到被照顾、被尊重的感觉，再不自私，人要怎么活下去呢？柳儿，就这样“自私”下去吧，否则怎么能快乐？怎么能过好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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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儿十八岁就当工人了，爱说爱笑正青春的姑娘，学什么都快，干什么都利索。柳儿容颜美丽，脸上的皮肤好像能掐出水，一双眼睛会说话，爽朗热情，思想丰富，很快就成为厂里一枝花，领导就有意培养培养柳儿。十九岁柳儿入了党，在车间是技术骨干、组长、班长，各项活动中都有柳儿的身影，渐渐柳儿成为焦点，追求的小伙子前赴后继。柳儿那颗年轻的心，慌慌然不知该选哪一个。柳儿青春的爱情向往也那么强烈，但追求者众，反而没有突破。

王刚跟柳儿一样热情开朗，聪明伶俐，就是花钱仔细了点；车间主任吕国对柳儿特别照顾和帮助，踏实稳重少言，有点闷而无趣；司机张生追求柳儿，又买吃又买穿，只是长得有点丑……柳儿拿不定主意该选谁，直到技术员耿波出现，情况才发生转机。不是柳儿一下子喜欢上了耿波，而是耿波决定开始追柳儿的时候，其他人退却了。婚姻是很奇怪的事情，人们追求一阵子不见柳儿表态，便会寻求别的目标，执着追求是比较少的。耿波是副厂长的儿子，大家也就不争而退，这叫现实和明智！

耿波到底是高干子弟，有些不同于穷苦人家出生孩子的气质，但他自己也无非是个技术工人而已。但爱情这玩意，越是不了解的，越容易成就爱情，这属于有思想、爱探索的人之通病——好奇！对未知总是充满了解和征服的欲望。而未知的未必是适合的，就像命运，只有经历过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样的人生，但人生不能重来，所谓命运天定。耿波个子较高，国字脸，大眼睛，长得挺帅，说一口普通话，总是笑眯眯的，特会缠人，常常来柳儿身边晃悠、聊天、引得大家阵阵发笑。耿波不厌其烦地陪柳儿打饭、吃饭、散步、聊天和玩，柳儿没有拒绝但也慢热，但厂里人就默认耿波和柳儿谈对象了。

柳儿在与耿波的交往中，总有一份好奇，因为不了解这高干子弟的生活，也觉得耿波的确潇洒和有些与众不同，花钱大方，衣服干净，身上也没什么怪味道，行为举止洒脱，不似一般工人有些小家子气……渐渐的，两人确定了恋爱关系，开始青年男女恋爱中一切美好的事物，拥抱、亲吻、抚摸，不能自持时……一切都水到渠成，两人结婚了。在柳儿的眼里这是绝好的婚姻，是自己高攀了的婚姻，柳儿只是一个二十二岁的姑娘，人生在她的眼里无比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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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婚是美好的，两个年轻的生命更多在享受肉体的接触，妙不可言。柳儿不仅外表美，身体更美，又白又软，凹凸有致，水做的骨肉啊！两个年轻人探索和体验着身体的奥秘和新奇，直到二人彻底结合，达到从前未曾有过的兴奋和高潮，一切都很和谐。

婚姻使柳儿回归家庭，厂里的培养和工作上的重任柳儿慢慢都推掉了，一心一意要做贤妻良母，要相夫教子。但家庭如何经营，柳儿是不懂的，她的经验就是母亲，忍耐的母亲，把父亲看成天的母亲。而母亲是幸福的，父亲为母亲和孩子们撑起了一片晴空。新婚的日子总是甜蜜，因为青春的吸引，爱情的美好，彼此对身体的欲望，虽然也有吵闹，但生活无忧，吵闹就像调味品，使生活更加有趣。但有一件事柳儿闷闷不乐，耿波从来不上交工资，柳儿怎么都想不通，男人养家不是天经地义吗？婚后耿波花钱还是大手大脚，挣的工资几乎全要吃完穿完，过去认为的洒脱，如今却成为苦恼和缺陷，柳儿才知道顾家的、吝啬的男人更好。家里的日常用度总是柳儿采买，耿波只是买酒买肉，过着神仙般的日子。除了吃，耿波爱捯饬自己，什么时髦穿什么，发型也是紧跟潮流，与婚前一样潇洒，家里添置家具家电，他也从来不关心。

日子过长了，柳儿终于看出耿波的逍遥自在和纨绔本性。柳儿的肚子里有了孩子，行动不便，她把家务和采买的任务交给耿波，耿波不耐烦。这个家里就三天两头吵起来，不吵柳儿要出钱出力的，一吵耿波就到外面喝酒，喝高兴了回到家又可以哄柳儿几句，甚至两人糊里糊涂又亲热起来……日子就在这样各花各钱，大件合买，小吵不断，几日一大吵的循环往复中向前走。

柳儿逐渐学乖巧了，只买衣服鞋袜蔬菜瓜果等，耿波吃什么，柳儿就跟着吃什么。女人在婚姻中终是主动不了的，不合作的丈夫，女人不离婚也就只能受着了。耿波好歹是干部家庭出身，讲究吃喝穿戴，爱干净，有家教，柳儿有点羡慕丈夫的优越感。耿波的家教显出规矩和礼仪，不像自己的工人家庭，孩子一窝，混吃混喝的，缺少家教，不懂场面，光会心直口快地说话，实诚做事，出力不讨好的。柳儿因为缺少家教没少受耿波的白眼，没少受公婆的小瞧，常常柳儿辛苦做家务，累得腰酸腿疼，却没得到这一家人的尊重，仿佛在身份上就低人一等似的，总有自卑感，日子过得窝窝囊囊。逢着回娘家，因为耿波的排场、周到、礼仪和能说会道，父母很高兴，柳儿也觉得特有面，自己小日子受的那些委屈仿佛被冲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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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柳儿出嫁后头一年回娘家时，她对弟弟妹妹这些脏破小孩子叮嘱不要乱说话，要讲卫生，人家你姐夫家可是当官的，人很讲究……柳儿怕弟弟妹妹给她丢脸，怕耿波嫌弃和瞧不上自己娘家，也怕不懂规矩，没有家教的弟妹使耿波更看不起自己而趾高气扬起来，使自己面对耿波一家更加自卑和手足无措地拼命干活。

耿波和柳儿在娘家人夹道欢迎中进门，大家嘘寒问暖的，柳儿就打发小妹准备洗脸水，还说要服侍好姐夫。小妹打了半盆水，又掺了点热水，把脸盆放盆架上，心里奇怪这男人的脸面这么重要啊！婚姻就是女人服侍男人吗？姐姐是怕家里孩子多、东西乱、怕姐夫找寻不方便才叫小妹打水的吧。

“水打好了，二姐。”

柳儿急火火走过来一看，就上手开始洗脸盆，一边洗一边说：“盆子这么脏，也不洗洗，人家是高干子弟，爱干净，别让人笑话！”

柳儿用洗衣粉搓洗盆子后大半盆水就呼啦倒掉了，小妹的心就疼了一下，我们可曾这样讲究和浪费过？

柳儿用清水又刷洗了一遍盆子，接着舀了半盆水，拿了暖瓶忽忽倒了一暖瓶热水，这盆里的水就多半盆了，“耿波，来洗脸吧。”

小妹看着柳儿麻利的动作和如此“浪费”的行为，就不禁心疼起这凉水，这是她好不容易挑回来的水啊！心疼完凉水，又开始心疼热水，满满一暖瓶热水啊，这是烧来喝的呀！心疼完水又开始感慨，这人与人的区别怎么这么大呢？柳儿挣钱了、结婚了、怎么变得如此大方了呢？总之这一大盆水，冒着热气的洗脸水于小妹来说那么奢侈。

耿波来洗脸了，脱掉外套，翻好衬衣领子就开始洗，洗得很卖力、很彻底，擦很多香皂，起很多泡沫；不仅洗了脸，脸脖子、耳朵等都清洗了一遍，洗个脸足足用了十多分钟；柳儿递上一块崭新的毛巾，耿波接过毛巾浸入脸盆，又揉搓两下、再拧干擦起脸来，又擦耳朵、脖子，又洗毛巾、再擦，才算完。小妹就服了姐夫的架势和气派，也服了柳儿的变化和对丈夫的周到服务，但自己还是无法下狠心去浪费这许多来之不易的东西。

耿波吃饭也有一套，会喝酒，会说话，把一家人说得高兴又热闹。年年如此，所以很多年娘家都不知道柳儿的小日子是经济各自独立的，不知道柳儿过着保姆一样的生活，还经常不开心。

柳儿和耿波各自掌控着自己的工资，耿波吃了喝了，上班了玩了，对家务管得少，快乐像神仙。柳儿却对这个家里外操心，还要跟上这高干家庭的许多讲究，稍有差池就被嫌恶一顿。柳儿渐渐郁闷了，郁闷了就更能说话了，见什么说什么，有什么说什么，干得多，说得多，到头来还被公婆家的人一顿瞧不上。柳儿很委屈，委屈了，还是干，更能说了，糟糟心心地就生下了儿子。母以子贵，柳儿被客气了几回，又感激涕零的，全心全意对耿波好，对公婆家的人好，她多想直起腰杆、多想受人尊重和融入这个大家庭啊！柳儿除了卖力地干活，打理家，鸡毛蒜皮，牢骚满腹，心里郁闷却没个说话的人。作为丈夫的耿波一点儿都不能消解柳儿的情绪和压力，家务、工作、琐事、孩子都不能，柳儿除了上班就完全淹没于家庭，年纪轻轻却婆婆妈妈，像个妇人，吃穿节省，又常买些便宜衣服，常换花样，气质也高贵不起来，心理有病似的。

4

岁月流逝，转眼儿子就到上学的年龄。由于父亲耿波言传身教和在家里长期隐形和缺位，儿子学习不好，整天惹事生非，柳儿的生活更加鸡飞狗跳。即便如此，柳儿还想生孩子，可能受了娘家孩子多的影响，也可能周围很多人偷偷生二胎，柳儿眼红。柳儿在几次耿波酒后的淫乱中已经流掉三个孩子，身体很痛，心里也很痛，痛流掉的一个个生命，但又无可奈何。柳儿自己似乎也抵抗不了性欲，也需要性爱。每次做爱，耿波趁着酒兴胡作非为的，柳儿应激明显，也很兴奋，于是两人常常忘了避孕或心存侥幸，结果男人愉快就愉快了，女人高兴了还可能怀孕，且怀了也不能生。柳儿三十岁时，忽然就觉得没意思，这样做了怀，怀了做的，身体大不如前，而且心情不好，觉得做女人亏得慌，越发后悔做掉的那几个小生命，觉得自己罪孽深重、良心不安，柳儿开始有点厌烦夫妻之事。但厌烦是厌烦，可每月总有那么几天很想做，很想照着自己喜欢的方式做，却太难实现。耿波根本不可能配合，也就胡乱发泄了事，耿波在发泄，柳儿也在发泄。柳儿想要一个真心爱自己的，温柔呵护自己的、脾气温良的丈夫，让自己感觉到尊严和精神满足的性爱。

夫妻之事使柳儿感到无趣，似乎活着也没什么希望，儿子也不争气。柳儿有些孤单，胡思乱想之余就羡慕起生了二胎女儿的同事，羡慕着羡慕着就更迫切地想拥有一件自己的小棉袄，将来可以疼自己。耿波肯是靠不的，儿子也靠不上，柳儿就更加渴望这世界有一个疼自己的人。正寻思这件事呢，晨起做饭就觉得恶心想吐，卫生间里干呕一阵却是没吐出什么。望着镜中的自己，柳儿看出憔悴，看出岁月的痕迹，突然就摸着下腹想：该不是又怀孕了吧？一旦这样想，柳儿就更坚定了怀孕的事实，自己的例假该来没来……柳儿高兴起来，她感觉这是个女孩，一定要生下来，不然怕以后再没机会。耿波从来不管柳儿怀孕、流产的事情，他只负责快活。柳儿决定要生下这个孩子，要保护这个孩子像保护自己一样。十年的婚姻生活，无论自己如何努力，如何操心，耿波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小男孩或者是个自私的男人，丝毫给不到柳儿一点回报和温暖的感觉，柳儿看不到任何希望，反而身心疲惫，千疮百孔的，心很悲哀，极度受伤……柳儿迫切需要生一个女儿，付出自己的爱，并得到爱的回应。

六个月后柳儿休假了，躲藏在偏僻的农家，偷偷生下一个可爱的女儿，柳儿幸福了很久。女儿的到来似乎给这个家庭更多喜气，耿波对美丽的女儿也疼爱有加，似乎有点做父亲的样子了，无辜、幼小的生命总是使人怜爱而愿意倾注更加单纯的爱。这段日子，柳儿感觉耿波回来了，有了家的感觉，很幸福，感谢女儿。

快乐的日子过了三年，女儿上幼儿园了，跟柳儿一样能说会道，说话也心直口快，渐渐地就失了些爸爸的宠爱。耿波吃喝玩乐的潇洒生活又频繁起来，柳儿的家务事更多了，两个孩子，一个上学，一个上幼儿园，吃饭、穿衣、接送。若孩子再有个头疼脑热的，柳儿就抓狂了，心情糟糕得无以复加，只有大声吵嚷才能痛快一点。而越吵闹，耿波躲得越远，一个负责任的女人，遇到一个甩手丈夫，无论是生活琐事、物质、金钱，还是精神上，柳儿几乎得不到丈夫的一点支持，做个这样的女人，疯掉应该是很正常的事吧。但柳儿没有疯，家里就经常是女儿哭，儿子闹，柳儿大声地骂。而那个最该骂的人却不知在哪里逍遥，常常回家不是烂醉如泥，进门就倒，吐得一塌糊涂，就是吵吵嚷嚷……柳儿边骂边收拾，眼泪不知流过多少，渐渐就没有眼泪了，只有咒骂。柳儿越是在家忙昏了头，耿波越是在外面逍遥自在。

5

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厂里的娱乐活动也越来越多。夏日的广场上人们开始跳交谊舞，舒缓的音乐，穿戴整齐的男人和女人拉着手、搂着肩，跟随着优美的音乐翩翩起舞，身心放松愉悦，生活和谐美好，一天到晚的烦躁就这样跳没了。柳儿在家务和孩子中忙昏头，耿波却在霓虹灯下翩翩起舞，拉着舞伴微笑、含情脉脉跳舞，非常默契、非常愉悦。跳舞会让人上瘾，舞伴之间的默契也令人心驰神往，人人都能感受到跳舞带来的精神放松和美好，还掺杂一丝蠢蠢欲动的心思，隔靴搔痒的，更加让人欲罢不能。

柳儿越是安守家中忙孩子、忙老人、忙琐碎，耿波越是在外面喝酒聊天、下棋打牌、唱歌跳舞……一个家庭里就过出了天上地下两种生活，一个愁苦悲伤、牢骚满腹，一个快乐逍遥、自在洒脱。家里两个人相遇就多了互相的指责和抱怨，柳儿实在受不了这烦躁的家务，也终是受不了耿波不顾家的玩乐，结婚了、有两个孩子了却还像个单身汉一样无忧无虑，上了班，挣了钱，自己花，想吃想玩想穿都由着自己的性子买，工资不花完就省不下心。

年轻人买摩托车，耿波也买了一辆，整日骑着摩托车潇洒，又到更远的地方去玩。柳儿真的成了黄脸婆，成了怨妇，更加不受耿波待见，连夫妻生活都没有了。耿波看惯了舞场上光鲜靓丽的美女和饭店里笑脸相迎的服务员，柳儿的苦瓜脸，凌乱的头发，松弛的皮肤失去了光泽，显得苍白憔悴，嘴里还不停唠唠叨叨，骂骂咧咧，大声说话，乱发脾气说脏话……耿波唯恐躲之不及。柳儿还是当初的柳儿，可婚姻把水灵灵、爱笑的柳儿折磨成黄脸婆、苦瓜脸，把个爱美浪漫的柳儿搞成恶毒的怨妇、泼妇，不成怨妇、泼妇，柳儿会疯掉的。家里经常爆发战争，而战争总是在柳儿声嘶力竭中开始，在柳儿无望地抹眼泪中结束，耿波顶多接一句话：闭嘴！就去头睡觉或摔门走人，再带一身酒气回家……柳儿有点明白，是自己一开始与耿波交往的时候太把他当个人物看了，太不尊重自己了；而婚姻生活里，自己总想着付出、付出，包容、包容，也许是自己太不爱自己，受着委屈却不去离婚。柳儿最近想很多次离婚的事了，她奇怪自己一开始为什么没有想过？

柳儿的日子太难熬了，丈夫耿波的心情却不错，跳舞似乎找到了知音。有风言风语传到柳儿的耳朵时，柳儿并没有特别生气，她对耿波已经没有什么期望，但还不想破了这个家，毕竟都是自己选的，还有两个孩子，以及社会道德的因素。总之，柳儿虽然想过离婚，但生活却仍旧这样继续着，没有温暖，伴随着伤筋动骨的疼痛。

后来柳儿也去旁观跳舞，看到灯光下、音乐中，男男女女牵手、搂抱和跳舞，男女的脸上都面带笑容，神采奕奕，深情款款的，很默契很愉悦。柳儿不知是生气还是羡慕，自己常守在家里，何时也能来放松放松啊！而耿波和别的女人就是跳跳舞，也没真凭实据，柳儿怎么开口、怎么去闹？柳儿也不想闹，一时感觉虚弱无力，毫无主张的。经常争吵的日子，柳儿也很烦，她从来无意于争吵，但就是表达自己时，耿波一副心不在焉、事不关己的态度激怒了柳儿，使她不知在为谁付出和操心，管那么多家庭的事情，顾不上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柳儿才那么不甘心和焦躁吧！看了人们翩翩起舞，柳儿决定以后不吵了，也像耿波那样快乐地生活，买衣服，打扮自己，唱歌和跳舞。

6

厂里效益这两年差了，厂办小学日渐衰落，柳儿花了很多时间在孩子的学习上，很累，孩子也不开心，作为父亲的耿波却跟没事人一样。家里条件好一点的、比较关心孩子学业的都给孩子转学了，柳儿也开始给儿子找学校，恐怕耽误孩子，二来也想解脱一点。柳儿又想到娘家，娘家永远是柳儿的退路和第一选择，尽管贫穷和脏乱，但却是温暖的，可以敞开心扉的，永远接纳的，心情愉悦的。

记得刚结婚的两三年，柳儿自觉娘家身份低、贫穷和不讲究，总想遮掩一下，如今却是毫无遮掩之心了。娘家虽然脏和穷，但人是真好啊，也不要面子、不讲排场，实打实的对人说到做到，对人更多关心和爱护，特别朴实和温暖。过去柳儿有心遮掩自己的寒碜，越活越觉得自己的娘家才是家，有爱有温暖，柳儿越发喜欢自己的原生家庭。曾经的远离，是多么愚蠢和肤浅的认识，如今的回归，更加坚定和执着，温暖的家，包容的爱，才是柳儿真正想要的家的感觉。

柳儿在原生家庭中长大，这里有自己童年的伙伴，如今当了小学老师，这里的教学质量好，让儿子来这里上学，柳儿是最放心的。儿子在自己身边除了吃喝好一些，又有什么优越呢？家里的爸爸不像爸爸，整天吃喝玩乐，不做家务，家里常常不是冷战就是吵闹，还有厂里的风言风语，孩子在这样的环境中有什么好结果？与其这样，不如让孩子回姥姥家上学，自己也有空闲时间调整自己，不至于经常失控和哭泣，靠耿波是没用的，只有自己能救自己。

柳儿就与耿波说了这件事，他没什么意见，他向来如此，只要不要他做事就可以。柳儿把儿子送到娘家了，很安心，日子果然没那么忙乱了，心里清净一些，又在闲暇的时候思考着自己为什么要送走儿子？难道是在报复耿波吗？不想伺候这家的祖孙三代人吗？那老的和丈夫是无法打发走的，只有打发走这个最小、最弱的吗？想一想，又不想了，想破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过去忙乱，忙不过来、有情绪了就吵闹，如今有点空闲、有自己一个人的时间了，柳儿一时又无法完全适应，有点慌张，有点不安，总想被填满……

耿波一如既往地潇洒，柳儿也渐渐走出家庭，走进舞场，本来就是漂亮胚子，干活利索，没几天就学会了跳交谊舞，而且柳儿个子高挑，性格活泼，长相貌美，很快就成为男士钟情的女神。柳儿跟谁也能跳，跳得好，认识的人就逗笑说柳儿与耿波夫妻合作一把，但谁也不当真，止于逗笑。无论柳儿，还是耿波都一笑而过，天知道这俩人怎么合作。

柳儿的改变，在舞场的风头，让耿波很不适应。为避免夫妻在舞场相遇的尴尬，也不想看自己的妻子成为舞场的焦点、别的男人的舞伴，耿波去跳舞的次数越来越少。耿波有外遇的传闻似乎也不攻自破，这实在令柳儿没想到，自己为了发泄不满出来跳舞，不仅愉悦了自己，恢复了年轻活力，浑身充满力量和新鲜感，而且传言都变少了。柳儿跳舞有一段日子了，发现男人与男人是不同的，耿波不抱自己有人抱，男人是可以温柔细心的。柳儿的舞伴也相对固定下来，人总是喜欢搭档默契一些、和谐一些的。自从柳儿开始跳舞，心情愉悦很多，家里的争吵少了，气氛和谐了，耿波回不回家，柳儿都不那么关心。

当柳儿愉悦自己、为自己而活的时候，终于知道好日子是如何得来的。柳儿上班，照顾孩子，伺候公婆后就去玩、就去唱、就去跳，一天的不快乐和压力就消失了，回家美美睡一觉，第二天又精神抖擞。柳儿也可以生活得充满阳光，笑容满面，家里没什么大事情，不置办物件，生活有什么烦恼呢？柳儿不再是黄脸婆，容光焕发，气质也优雅起来，心情美起来。

7

好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厂里改革，开始让人们购买房屋，人们可以买现在住的职工家属平房，也可以买新建的楼房。周围的不少人买新楼房，楼房干净整洁，又有暖气和燃气，一下就可以从烧煤的脏乱平房中解脱出来，但楼房贵。柳儿上心买房的事情，但耿波不管，这么大的事都不管。柳儿自己的那俩钱全贴补家用了，耿波的工资自己花，家里没钱买楼房，只好买平房，柳儿就气翻了。当楼房盖起来，人们搬进去住的时候，柳儿又郁闷了很多天，想着别人跟自己一样的双职工，不仅买了平房，还买了一套楼房，自己却是不起楼房，柳儿心里气，耿波却像没事人。柳儿又开始想儿子结婚的事情，儿子已经上初中，再有五六年也该说媳妇了吧，这房子是不能没有的。柳儿想到这里就感到压力，跳舞也跳烦了，来来回回就那几个人。

为了钱，柳儿犯了愁，这房子是不能不买的，耿波似乎靠不上，他根本就不操心家里的事，儿子结婚，五六年以后的事情，耿波更是不会操心。说到房子，自己住平房也就罢了，总不能让儿子将来也住平房。柳儿想着应该开始攒钱，为了儿子，老子出钱也是天经地义的吧。柳儿与耿波摊牌必须攒钱，让耿波每月上交一定数目的钱，耿波不愿意，两人就开始吵，吵到最后不欢而散。柳儿这么多年也知道耿波的毛病，为了儿子，柳儿只好跟公婆开口，要求他们主持公道。公婆自然是维护儿子的，但这件事情柳儿说得也有理，儿子都是耿家的儿子，孙子也是耿家的孙子，耿家不出钱也没道理。但姜还是老的辣，公婆先是嫌弃柳儿自己管不了丈夫，然后才教育儿子，四十岁的人，也该为孩子考虑将来的婚事，耿波这才答应每月交些钱。

离开公婆，耿波回家就与柳儿发一顿牢骚，说柳儿去告什么状？两个人的事情商量一下就行。柳儿不管这些，眼前的这个男人油盐不进的，生活在一起二十年了，谁不知道谁呢？他还不是觉得作为男人在父母那里丢了脸？他何曾分担过自己内心的忧虑、家庭的琐碎？婚姻到底是个什么鬼？

攒钱的事在公婆那里说好了，耿波也交了些钱，但不消俩月就开始推三阻四，不是喝酒忘了，就是份子钱太多交不上……每个月柳儿就像是催租的，发工资那几天格外上心，如今只有钱是真的，而这钱也不为着自己，却是为了这个家的香火，为着尽一个母亲的心。柳儿觉得自己很无奈，很无聊，为这一家人拼什么命啊！但还是咬牙坚持着。

两年后第二批楼房建好了，柳儿准备交钱买房，但是房价已经不是先前的价格，果断多出两三万……厂里闹得沸沸扬扬，再怎么闹，该买的还是要买，不买又不知要等到哪些哪月，不知房价会涨到什么状况？柳儿因为钱不够，情绪开始波动和气不顺了，眼看心愿达成，自己可以松一口气，却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再看耿波事不关己的态度就格外上火，柳儿性子急，要做的事总要做下去，如果能等待和像丈夫一样光顾自己快活不操心的话，也不至于到今天。本就是操心的命，怎么改得了呢？

柳儿又一次想到娘家，娘家永远都是自己的救星。这个贫穷的娘家啊，虽然孩子多、少教养，但却是包容的、温暖的。娘家的孩子如今个个都参加工作，结婚的结婚，生孩子的生孩子，负担没有那么重了，凑点钱可能还是行的。每当柳儿走投无路、寻求帮助时总是第一个想到娘家，怀着极大的希望、自信和热情、兴奋，也是自己苦难时唯一可抓的稻草。柳儿又一次成功抓住了这根稻草，借钱成功了，感谢也感谢，但是嘴上并不说什么，唯有下决心狠命攒钱早日还了大家。在柳儿的努力下，买房成功了，耿波更加坦然和心安理得，自己不交钱也没什么大事，房子不照样买上了吗？而这还钱的日子，耿波可不管那么多，柳儿要得紧了就交些钱，她一疏忽，耿波的钱就流水般不知花到了哪里，作为一家之主的耿波终日过着无忧无虑的潇洒生活，总想花天酒地……

8

柳儿和丈夫似乎只有钱的关系了。为了早日还钱，柳儿与同事、姐妹们在金钱上也算得很清，不占别人的便宜，也不会为别人买单，大家都觉得柳儿只认钱、不认人、很自私，不太顾及周围人的感受。而又有谁真正了解柳儿的内心呢？她实在是因为感情的投入都打了水漂，一点涟漪都不曾激起，心伤过度才把注意力都集中到钱上，这本身就是一件极其悲哀的事啊！人苦逼到只认钱了，怎么还被评说成自私了呢？那个不自私的耿波呢？吃喝玩乐，可曾念及妻子的辛苦？柳儿又何曾占过谁的便宜、让谁吃过亏吗？人真是奇怪的动物，柳儿不就是把话说得直接了点、把帐算得明白了点，怎么就成了自私呢？自私就自私吧，再不自私一点，简直就无法活下去，心里痛快了再说，生活太压迫。

借着娘家的钱，柳儿一门心思攒钱还债，抠抠巴巴过日子，以往爱买件花衣裳、好吃的，现在统统舍不得买了，勒紧裤腰带攒钱。柳儿心里存不下事，总有一股子劲头要把事情做完做好才能放心。钱不出两年就还完了，柳儿的心就敞亮了，又开始去跳舞。无债一身轻，柳儿心里没事了，就要好好放松，好好生活，日子就在这一张一弛中过去。

耿波的日子几乎从来没有什么改变，一如既往地潇洒，无论家里买房还是还债，似乎都与他没关系，玩乐更是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只是耿波不在厂里跳舞了，他骑着自己新买的摩托车到二十里外的县城去跳，那里的人多更热闹，最重要的是可以躲开柳儿，夫妻都在厂里，都在舞场，总会有些尴尬。柳儿光顾攒钱还钱，并不知道耿波在哪里玩耍，也不关心。当柳儿又来跳舞，与人谈笑风生的，伴随着闲言碎语又传进耳朵，说耿波与县城的舞伴相好，经常跳舞，成双入对的，还一起吃饭……柳儿听了并不像第一次听到耿波的绯闻那样有点震惊，就像在听一个旁人的事情，漠不关心的样子。回得家来，想着总不能让这不管家的丈夫好过，柳儿自是不在乎丈夫是否找外遇，但也看不惯耿波春风得意的模样，再见耿波时便不是要钱，就说些风凉话，或者干脆不理他，耿波回家就常常觉得灰头土脸、不想回家或者酒气醺醺回家……

逢着周末下班，耿波洗漱捯饬一番，换了衣服又要出去，柳儿进门见状，随口说了一句：“又去沾花惹草？”耿波就恨恨地立马出门了。

“不要脸的，出门让车撞死！”柳儿继续嘟囔了一句，若无其事开始做家务。这实在是不温暖的、冰冷的夫妻生活长期造就的结果，柳儿不说不骂会神经，柳儿就自言自语地骂，把自己内心的不快都骂走。

耿波也把最难听的话说出来了“泼妇！当街的泼妇！到街上骂去！”两人就这样骂着、吵着、诅咒着，继而到了不说话的程度，一说话就是吵。过了一年又一年，步入中年的柳儿和耿波很少说话，以有所解脱的生活方式各自过活，糊弄着生活的苦。柳儿对生活不满、对生活挑剔，又忍受着生活，坚持维护着家，有时候确实像个神经病。耿波只顾逍遥和快乐，啥事不管，在外面比在家里快乐啊！上班、聊天，下班有情人跳舞和陪伴，吃了喝了醉了，日子很潇洒。

很快儿子找了对象、准备结婚了，柳儿忙碌张罗婚事，耿波也在想自己的美事，他要等儿子一结婚便与柳儿摊牌，他真的有外遇了。耿波感觉自己找到了灵魂伴侣，在舞场认识的兰，他们经常在一起跳舞，非常和谐默契，一起吃饭，经常聊天，一起玩，耿波带着这个女人去兜风、去玩，很开心，他们在一起总是很幸福和有激情，也终于突破了底线，缠绵在一起……耿波特别陶醉和不能自拔，想起就都是美好，耿波就想着与柳儿离婚、他要与这个千娇百媚的女人在一起。耿波整天都在谋划这件事情，快着魔了，只要有空就去找兰，分分钟不想耽搁。

柳儿在为儿子准备婚事的忙乱中，又要买置物品、订下酒席、装扮新房等，忙得昏天黑地，竟然在一次采买中遇到商场里陪兰逛街的耿波！兰的手臂很自然挽着耿波，俨然一对情侣，不时逗笑着……柳儿亲眼看到，终于相信了关于耿波的传闻。柳儿没来得及发作，思想一时空白和发愣，这幸福的一对已经走出老远，柳儿则思忖接下来的日子该如何面对耿波，出轨的、该死的耿波。

当天晚上柳儿还是没忍住质问了耿波：“有女人了？”柳儿一改往日的喋喋不休和歇斯底里。

耿波说：“嗯。”

“计划怎么办？”

“本来计划儿子结婚后跟你说的，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现在说吧。儿子结婚后，咱们就离婚。”

柳儿就哭起来，哭自己的青春和爱情，哭自己为这个家的付出和操心，尽心尽力却没得到回报，累死累活也没个人说好。哭，哭自己如此自私的为这个家拼命和干活，伺候公婆、照顾儿女、唯独忘了自己，活得没有自己，只为别人，却落如此下场。柳儿只是哭、只是发泄，却并不哭泣这婚姻的破裂，只哭泣自己命运的悲哀和遇人不淑，哭自己的付出统统见了鬼……哭过之后柳儿答应耿波：“这婚早该离的，谁稀罕！”

于是这一家人恢复平静，往常没有过的平静。儿子的婚礼准备有条不紊地进行，即将分开的两个人都尽心筹划儿子的婚礼，这也许是两人合作的最后一件事情吧！儿子的婚礼搞得有模有样，皆大欢喜。

9

柳儿和耿波离婚的事就提上了日程，总要跟公婆说，总要跟娘家说，总要跟子女说，拖拖拉拉一个月过去了，娘家规劝着柳儿，女人，这把年纪了，还离什么婚？婆家劝说着耿波，这么能干的媳妇到哪里去找？就别傻了。但是当大家在规劝中看出无望时，也默认了两人的选择，准备接受离婚的事实。耿波因为心愿即将达成而兴奋地喝酒，他要告诉兰这个好消息，他终于可以跟兰在一起。但是当耿波兴致勃勃地跟兰说完这件事，兰却一点儿喜悦都没有，“我不会跟你结婚的，我们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耿波一脸诧异。

“我不会找你这样的人结婚，玩是可以。”

“难道你就是跟我玩？”

“你不是在跟我玩吗？”

兰的话似乎伤害了耿波，但不可否认兰的话有道理。兰不说什么，但兰知道耿波这种男人的德行，兰才不要跟这样的男人朝夕相处。兰陪着，耿波开始不停地喝酒，喝到酩酊大醉，与兰分手时，兰说：“你喝多了，别骑车了。”

“要你管？我能行！”

兰就走了，走得决绝，与往日无异，臭男人，谁能管得了？

耿波极度惆怅，原本以为兰会答应自己，兰说过要与自己生活在一起的，而真正快要实现了，她怎么就退缩了呢？难道她都是骗自己？兰走了，耿波的脑子短路了，喝得晕晕乎乎，准备骑车回家，往常总是酒后两人欢愉的时刻，今天却省了这香艳的约会、销魂的时刻，耿波垂头丧气的。天黑了，霓虹灯亮起来，耿波骑着摩托车在路上走，自己买摩托车，骑二十里来县城不就为了兰吗？为了跟兰跳舞、跟兰吃饭、跟兰睡觉，给兰买东西……这兰怎么说走就走了呢？耿波骑着骑着就看到前面的兰，兰越走越远，耿波就越骑越快地去追赶，眼看就追上了，兰回头一笑又不见了……一声巨响之后，世界陷入一片漆黑，耿波什么也不知道了。

耿波在医院已经睡了三天还没醒来。这喝酒醉的耿波在那天夜里骑摩托车撞在路边的石头上，头上流血不止，脑子受到重创，死不死、活不活地躺着。说好离婚的，这下愁煞柳儿。本来柳儿向所有规劝的人表明了离婚的决心，别人都不劝柳儿保全婚姻了，婚眼看着要离了，柳儿的心凉了，死了，决定离婚以后开始新的生活了，在这节骨眼上耿波怎么就躺下、昏死过去了呢？这离婚不是他日夜盼望的好日子吗？他怎么不好好享受呢？昏死过去算什么？真他妈混蛋！

看着半死不活的耿波，柳儿并没有特别伤心和难过，都摊牌了，在柳儿心里已经是离了婚的。说到离婚，婆家为了脸面也不曾挽留柳儿，如今自己的儿子耿波昏死了，离婚的事就这样莫名其妙中断了。柳儿怎么再提离婚呢？现在婆家可是捧着柳儿，生怕柳儿走人，这生死未卜的耿波或将成为植物人的耿波可要谁来伺候啊！大家谁都不提离婚的事，柳儿也没有力量去提，正常人怎么能和植物人计较呢？公婆家的人真是态度大转变啊，如今对柳儿是百般安慰和劝说好好过日子。柳儿先前受委屈的时候、要离婚的时候，这公婆家是何等的不管不顾和满不在乎啊！如今耿波是死是活说不准，即使醒来有没有后遗症、或是死了，都不能让柳儿跑了，生是耿家人，死是耿家鬼。

在这二十多年的婚姻中，柳儿第一次跟娘家说离婚是结婚十年的时候，柳儿受够了婚姻的苦，娘家却说婚姻中哪个女人不是这样的，为了孩子就忍忍吧！柳儿又忍了十年，忍到儿子结婚，当耿波提出要离婚的时候，实在是劝不下去了，作为女人能忍，如今却是男人不要女人了，只好劝说柳儿认命。柳儿就认命了，决定离婚了，可婚还没离，耿波又昏死过去……这下子娘家又说人不能落井下石，要做个良善的人……这下柳儿更不能离婚了，否则会遭世人唾弃和谴责的。柳儿觉得自己实在太苦了，命运苦逼，跟这个男人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也许这才是命运的安排，柳儿欲哭无泪。一个人坏，只要他健康是可以吵、可以闹的，爱恨都能表达，但是一个人坏，他却是个傻子或植物人，作为正常人可怎么忍心去骂、去打、去闹？柳儿彻底服了命运的安排，过去自己不想离婚的，如今同意离婚，这人却昏死了……命啊，命啊，都是命！

10

柳儿不离婚了，整日照顾这躺着的耿波。这不能说话的、什么都不能做的耿波，躺着多放松啊，有人照顾，有人操心，多幸福啊！柳儿就胡思乱想起来，如果自己也不能动不能说了，会不会有人来照顾自己呢？想一想，柳儿自己就笑了。耿波躺了七天七夜之后，在家人和柳儿的精心照顾下终于醒来了，又在医院住了一个月，没有大碍出院了。出院以后的耿波似乎忘记了很多事，只字不提离婚的事，还是会吃喝玩乐，自己的钱自己花，但不去跳舞了，回家不是吃饭就是睡觉。

柳儿也不跟他吵了，总觉得他是个病人，怕吵坏他、又昏死过去。当耿波喝得大醉回来总是要找柳儿大吵一顿，酒鬼说着醉话：“给我钱，我要去喝酒！”清醒的柳儿说着：“喝喝喝，就知道喝酒，喝死算了！”

日子就这样继续着，没有离婚，也不提离婚，总是因为喝酒吵，吵过之后，柳儿仍然一天天在重复的日子中做饭、收拾家、照顾一家老小的生活。如今有了孙子孙女，柳儿自从嫁过来，伺候公婆、伺候丈夫、伺候儿女、伺候孙子孙女，还真是一个能干的、会持家的保姆式家庭妇女。

人上了年纪，同情心似乎差了。过去看到卖唱的、乞讨的、残疾人或是走投无路的人，柳儿总要去施舍、去帮助、去问候，但是现在柳儿觉得骗子太多，人心太复杂，不能轻易去同情别人，管好自己才是硬道理。柳儿不想太多，只想简简单单，说话直接，只想快乐一点，纯真一点，六十岁了，还有什么想不开呢？还谈什么爱不爱呢？只要自己活得开心，活成中国大妈！柳儿照顾可爱的孙女，又唱又跳，好不开心。

柳儿的故事刚写完，朋友圈就遇见她青春的照片，那么美，那么纯，那么瘦，那么可人。人生啊，真是一把杀猪刀，也真是折磨人又成长人，让美丽的柳儿从青春走到憔悴，从浪漫走到现实，从纯情走到沉重，也终于又从憔悴走到舒展，从沉重走到轻松，人已然变老，心只有放下。柳儿一颗鲜活的心曾经变得千疮百孔，终归恢复完好，结结实实得完好，失去了光洁的外表，粗粝坚硬起来，更经得起风雨了，脸上重又绽放动人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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