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进击的王二实

作者: 黎明背包客 | 来源:发表于2020-07-09 18:13 被阅读0次

      王二实出生在石瑶村,从小自命不凡的他就表现出了与这个小山村格格不入的特立独行。他家与我家仅隔两条土路,但在他母亲把他从屋里轰出来增加同龄人之间的交流之前,他与我并没有太多交集。

      某个夏天的傍晚,我们一群不到十三岁的小伙伴正在水里摸鱼、嬉戏,王二实在他母亲地注视下慢慢吞吞、极不情愿地挪了过来。

      “石头哥,下来抓龙虾啊。”住王二实隔壁的岗子招呼王二实。

      王二实没有说话,还在远处滞留的王二实母亲高兴地接过话茬:“哎,岗子,带你石头哥多玩玩,他天天在家读读写写的都要变傻了。”在王二实母亲看来,山村里的孩子不野一点,不去做与山里人身份匹配的事情无疑是危险的、令人担忧的。

      最初我是不喜欢王二实的,因为我很明显地能感觉到他在我们和他之间划开了一道巨大的鸿沟,他不屑过来,我们无意过去。

      王二实每天傍晚按时出门,瞄瞄他母亲不在,就从上衣内侧摸出一本破破烂烂的书坐在树下旁若无人地读起来。通常都是他看他的,我们玩我们的。

      有一天,一群小伙伴疯累了,一个个躺在王二实坐着看书的树荫下闲聊。岗子突然问起了王二实: “石头哥,你看的什么书,也给我们讲讲呗。”

      王二实皱了皱眉头,还是没抹开面子拒绝:“好吧,给你们讲讲吧,这本书叫《八十天环游地球》,故事要从一个赌约讲起……”

      王二实只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就成功扰乱了一群小伙伴的心,30分钟的故事就像一个巨型炸弹一样把我们或者至少是我的只有黄土与泥塘的小世界炸的支离破碎,我从来没有想过外面的世界有多广阔、多么异彩纷呈,外面的人有什么样的故事、什么样的人生。一颗细小的种子悄然在我的心底生根,并在往后与石头哥接触的日子里发芽、长大。

      “石头哥,你怎么就产生了想去外面看看的想法呢?”在我和王二实混熟了之后,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王二实不说话,从书的夹业里翻出来一张流光溢彩的彩色照片给我看:一座绮丽雄伟的塔状建筑物直破霄汉,如同夕阳下的巨人静静地矗立在天地间。

    “我想站在塔尖上看看世界”。王二实说这句话的时候,激动地涨红了脸,他的右手因为用力被攥地发白。

      “你不怕吗?”我期待又恐惧着他脑海里的世界。

      “怕吧,”他压住激烈跳动的心脏,认真地想了想后,回答了我的问题,“怕失败,怕自己的努力毫无意义,也怕陌生的环境,怕自己会失去自己等等。但仅仅因为害怕失去,就不想去拥有,怕失败就不去努力,怕失望就不去尝试,那就跟人怕死就干脆别出生是一样的意思了,我期待美好的结果,但我也享受追逐梦想的过程。”

      如果仅仅是他的豪言壮语,我或许并不会那么佩服他。他一席成熟的回答以及他后来的行为让我觉得他值得成为我们村的骄傲。

      和石头哥深交时,他已经年过十六,村子里识字最多的村长已经教不了他了。在石头哥软磨硬泡之下,他的父母同意了他去隔壁大一点的村子上学。16岁的大青年和一群10岁左右的孩子挤在一起上学,石头哥丝毫不觉得脸红。就这样他开始了早起做农活,白天上学,晚上回家割草喂羊的忙碌生活。

      日子无波无澜的过了半年后,邻村的学校突然因为大雨连日冲刷倒塌了。那在石头哥心里日益滋长的念头在没学上的日子里挠的他心里痒痒的。最后石头哥心一横,跑到了离我们村13公里远的小镇上走读。每天他起的更早,回来的更晚了,石头哥父母看着忙忙碌碌、风吹雨打的他,整日唉声叹气地担忧。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18岁的石头哥成功考上了省城的重点高中,通知书来的那天他正在树荫下给我们讲故事,那时我第一次看见石头哥哭了。我们知道这是他高兴的泪水,我们由衷地为他开心。但是转折来得措不及防,很不幸的是很快我们又见到了石头哥第二次的眼泪,石头哥的通知书被宣布作废,理由是考试作弊,取代他位置的是镇长的儿子。谁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没人会去找镇长的晦气。

      得知被取消资格的石头哥,在当时流了眼泪之后就再也没有流过泪,虽然没有愁眉不展,唉声叹气,但他好像放弃了自己的梦想,他割草、喂羊,种地,在一段日子里活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山里人。

      谁都没有料到,时隔三个月,石头哥默不作声地留下一封信后消失了,信里他说他要去外面转转,等混的人模狗样了再回来。

      一年以后我又见到了石头哥,他变黑变瘦了,我问他成功了吗?他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但是我能看见它了,外面的生活虽然与我想的不同,但是我感觉到我在靠近我想要的生活。”

      后来通过聊天才知道,他在出去的一年里体验了人生百态,做过泥瓦匠、刷碗工,通过下水道,搬过砖,被骗过钱,住过桥洞,吃过剩饭等等。但这都没能使他放弃,他再次出发前和我约定了一起去爬那张照片上的东方明珠,那是我第一次听到那个建筑物的名字,简直美的梦幻,我坚信终有一天我们会在那里相聚。

      21世纪初国家经济迈入了高速车道,我父亲在舅舅的支持下很快在上海稳住了脚,没过两年,我被接去上海生活,临走时,我没能见到石头哥,只给石头哥的父母留下了联系地址及电话。来了上海三年我始终没有去过东方明珠,因为我记得和石头哥的约定。

      在我高二暑假的时候,一个陌生电话突然打过来,我接通电话,对面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二毛,周六下午四点有时间吗?”

      “有。”

      “好,东方明珠见。”

      “好。”

      我微笑着挂了电话,是他,连身份都不用确认,连寒暄都显得多余的那个石头哥,他还是他,本质上还和以前一模一样。

      周六下午我在东方明珠塔下见到了西装革履的石头哥,他递给我一张名片,上面写着:上海文风编辑社主编 王二实。

      我和他站在东方明珠最高的观览地,静静地回忆着过去的时光。

      “石头哥,恭喜你实现了梦想。”

      他笑了一下:“是啊,但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我可能更喜欢这个实现梦想的过程。人生就是这样,今天的欢喜,明天的泪水都没法预测,我们能做的就是树立目标,然后尽自己最大努力地去做,最后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要感谢曾经那个努力的自己,是昨天努力的他让今天的我们更优秀。”

      我微笑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望着即将落下的夕阳,迷蒙的光线把天边印出了半边的红。同样的景色,想当初是看景的人,而如今成了景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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