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海螺，冠名一家上市公司之前
只是一处地名。与大海毫无关联
长江之南，靠近黄山
漫山遍野长满海螺状的石头
风一起，螺号吹
空谷回音，叩问苍凉
石头很坚硬，挤出的水泥很柔软
二
阿荣姐，盛开在十八岁的花季
去海螺上班了。朝夕相伴的水牛
忧伤，我也忧伤
没有人邦我拽起一头水中的黄牛
萝卜头的肩膀，扛不动黄昏的夕阳
一个月后，阿荣姐回村
穿身工作服，装满她和空气
她说要开大吊车了
突然与一个庞然大物联系在一起
像一幅漫画，滑稽但不可笑
解放前夕入伍的父亲
屁股吃了一粒国民党的花生
成为她挺胸走出村子的理由
三
一根十人合抱不过来的烟筒
吐出的黑云和正午十二点的炮声
除了精准报时，还能指明方向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工地
在山岰里喘着粗气
夜晚灯光通明。这里没有夜晚
一条蛇形的铁轨通向工厂
焦急的等待三菱重工的设备
日本人和他们的设计将落户这里
抗战八年不曾踏入半步的鬼子
选择油菜花盛开的时节
轻易攻陷没有后援的堡垒
一块飞来的石头
击中我十八岁的胸膛
四
拷贝了数不清的小海螺
但不能跨过长江
不是市场的软弱
是来自市场之外的手
划分了各自的势力范围
这里，只是海螺的一个发源地
一个起航的码头
昔日的喧嚣归于沉寂
去年秋天，我看见情义绵绵的风
紧抱一棵梧桐
不肯撒手
五
既然是秋天，必然掉落一些东西
比如医院和学校
丢弃的是工厂的肚腩
没有它，更显身材修长
和这里说话算话的人坐在一起
是我的梦想。接受剥离资产
纳入地方版图
非我所愿。一间噪音扬尘的车间
我努力寻找一个身影
人去楼空。现代化驱赶了剩余的人
六
海螺，现代精卫
搬去整座石山
助长了高楼
只要房价不倒，你不敢老去
酷爱在喧闹的工地和石子撒欢
以极其细腻的方式
告诉世人，从山谷走来的风
能堵住任何漏洞
海螺，风一吹，螺号会响
我只是路过，从少年开始
那低沉的的号角
一直回荡在心里，经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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