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 脸 (小小说)

羊肉串，羊肉串，刚烤好的羊肉串，快来买呀来晚了就～～，哎呀，小老弟，怎么有空儿上城来了，来得巧极了！

冷不丁地，正踱步到宣传栏里看电影海报的我，没留意身后爆出这样一阵喝叫。

吓我一跳哇你！

吓你一跳也没见你跳起来，来来赏个脸儿吧！

“吓我一跳”的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胖胖的中年汉子，穿着油渍渍的白上衣，油光光的脸上挂满了笑意，那诡谲的瞳仁里射出的光呵，充满了热情和恭维，俨若忠心的仆人见到了主子。

来吧，来吧，赏个脸儿！他又招呼道，不吃不知道，吃了还想要！喏，你看看这佐料～～白的精盐，灰的孜然，红的辣椒，肉鲜着呐，我卖五元五串，你买十元给十二串，够意思吧！

他一壁手忙脚乱地翻转扑打着滋滋冒着油烟的羊肉串，一壁口中抹油似地对我说。

图一

挺好，好是好，我不要！我嚅嗫着。

疼钱是吧，钱是王八蛋化了再去赚，听人劝吃饱饭哇！

胖胖的说到这儿，话头顿了顿，重启话匣子，老弟是不是多心啦，羊肉串嘛，当然是羊肉的，我的地地道道的，不是羊肉的，一分钱不要！

不是的，羊肉太油腻膻气，吃不上来，另外，我是属羊的，羊怎么能吃自己的肉呢！

哈哈哈，胖胖的脸上的皱纹荡漾开来，你真逗，难道我这属猪的就不能吃猪肉，甭管那一套！

他收住了笑意，眉头蹙起，俯身低声道：

看老弟是个实在人，不瞒你说，羊肉又难买又难吃，我这些是猪肉或牛肉的，赏个脸儿吧！

不由分说，他将一把散着油汽的羊肉串塞到我手里。

羊肉串，羊肉串，刚烤好的羊肉串，快来～～，哎呀，这位老哥，您早哇，来赏个脸儿吧！

他又叫起来了。

图二青州老照片

经过一夜宁静的街道上，行人和车辆渐渐多起来，古老而新生的青州城又呈现出繁华热闹。我是步行十多里路程，从乡下跑到城里来的，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对那里怀着羡慕与好奇。

我禁不住向胖胖的汉子问这问那，起初他勉强应一声半声，再问他一声不吭，想必不耐烦了。

我抱怨起来：有的肉烤焦了，辣椒放多了。

胖胖的沉下脸来，晴空忽涌过一缕乌云，别罗嗦了吧，你们乡下人真是的，你还没付钱呢。

我赶忙递上十元钱，转身欲去，恰在此时，忽然，一辆黑白相间的印有”城管执法”的面包车在摊前戛然而止，随之跳下来几个虎彪彪的城管警察。

又有好戏看了，我止住了脚步。

谁叫你在这里摆摊的，乱摆摊是要罚款的！

话到手到，为首的执法员向他塞过来一张罚单，他两手紧握，不接纸单，也不看对方，口也没有了先前的伶俐，只嘟嚷一句：我～还没开张，我也～

图三青州老照片

闻言，我鬼使神差地配合起来，麻利地将马扎小桌等什物放到他的木地排车上，然后对执法人员们说：

我们走，马上走，行不！头一次来，不知道哇！

好吧，不知道不怪记，市场摆去，若不走，再回来就不轻饶啦！为首的把纸单收回皮包里，于是，众城管老爷们齐剧刷钻进车里，一溜烟地去了。

谢谢啊，你这人岗好涟！他向我投来感激的目光，低头又去拨弄烤具的炭火。没什么好帮的，你也挺好，我看你还是走吧，要不他们回来就麻烦了，到别处去......

他转过身去，抛过来的话也冷冷的，你走你的，别管我闲事，中不！

羊肉串，羊肉串，刚烤好的羊肉串......！

他又叫起来了。

《变脸》小小说    文心一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