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迹

他

下班时，在公司门前遇见她。

隔着紧闭的玻璃门，她第一次没有回避我的目光。嘴角戴着一丝腼腆又紧张的笑意。好似在笑，又好似抿起。

她按指纹的手见到我后又收了回去，害羞地握在身前。我平静地按下开关，拉开门，停顿了一秒想让她先进，但见她稳稳地站在原地看着我，想必她是不会主动进来，我便先走了出去。

在地铁站，等了大概十分钟才看见她走下楼梯。依旧是戴着那副白色的耳机。我跟她隔着三扇门上了地铁。在可以看见她的位置跟她一起坐下。

她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果不其然，又坐过了一站地。她似乎也习惯了这样迷糊的自己。不急不慌地到对面等返回的地铁。我依旧坐在能看到她的位子。

她又没有及时下车。我在犹豫要不要提醒她。但想想我也没在此时我该在的地方，便没去惊扰她。她一直坐回了公司那一站才下。我猜，她又忘了什么没拿。

于是，我们又默默重复了一遍下班的程序。

她

快下班的时候，我出去丢完垃圾，回到办公区时，正碰上他出来。我愣住。这一次，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没有躲闪。我们对视了几秒钟，我鼓起勇气想对他微笑，但嘴角紧张到僵硬。

我知道我应该按下指纹开门，只是浑身动弹不了。他按下开关，打开门的瞬间，有明显的停顿。他从来都很绅士。我却没能及时反应接受他的礼让。他没让尴尬滞留，推开门走掉了。

于是，一整晚，我都在回忆他的眼神，他每一个微小的动作。直到失神，又错过换乘站。停车时才想起忘记了打卡。我再次回到公司办公区门前。这扇门从今天起也有了不同的意义。

他

我看着她上了楼才安心。在她楼下不远处有几张长木椅，我坐下抽烟，吹着晚风。想她没买晚餐就上了楼。

今天是她的生日。也是五月二十。公司下午茶，她被拱着上前讲话，她笑得开朗，又下意识地看向我，我忍不住对她笑，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

公司一直在扩招，和她同期以及之后来了很多人，很多女人。男人们都蠢蠢欲动地在讨论，他们说她不是最好看的那个，算不上第一眼美女。我没有参与。我从来不参与这种讨论。并且，除了她我没有注意别人。

第一眼我便记住了她。是在她第一天来面试，我从电脑前抬起头，看见她推门走进来，眼神单纯，带着一点迷蒙，她扎着高马尾，穿一件白色卫衣，蓝色牛仔裤。那时她还没有注意我。表情还很从容。大概是在她来之后第二个月，公司的年会上吧，她才发现我的存在，我猜。

她

是在来的第二个月，公司年会上，我第一次注意到他的存在。他和其他技术们来得很晚，他推开门，我从沙发上不经意地抬起头，看见他的第一眼，就记住了他。诧异自己竟然从来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后来知道，是因为他很低调，安静话不多。 从那一次照面，我便只想看他。然后才了解，她们都爱他，但他是模范好丈夫，他从来不与其他女孩子有过多的交流。他不调笑，眼神坚定，从来没有隐闪压抑的欲望。于是，大家更爱她。我是大家中的一个，我是不是她的妻子的所有女人中的一个。

他

我知道很多人对我的欲望。有人把这叫做喜欢。她们毫不避讳地谈论我，对别人，对我，表达她们对我的好感。我不懂来自何处，我从来没有对谁传递友好的信号。我只觉得无聊且厌烦。

她也成了她们中的一个。我看得出她在拼命隐藏，但她的眼睛什么也藏不住。自从那次年会之后。她总会不经意看向我。她的从容不见了，每次经过我的身边，都变得拘谨无措。她会开朗地同其他人打招呼，聊天，只是见了我，她会慌张地把头低下。她害羞地避开了我每一次看向她的目光。

她是她们中的一个，但不是她们，我不介意她谈论我，叫住我，甚至，告诉我，她喜欢我。

她

他甚至不像是现实中真实存在的。他是大家的美好想象。

现在

她裹着一件衬衫走出来，过马路，进了对面的酒吧。他抽完最后一颗烟。站起身，穿过了马路。

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