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远方是神秘的向往。
小时候的远方,是父亲,是父亲口中的奇闻异事,是父亲风尘仆仆回来时的一包零食。而站台,就是我家的门槛,我坐在门槛上送他匆匆离开,又坐在门槛上等他笑着归来。
大约是我七八岁的时候,父亲为了让家里的生活条件更好一点,开始和二舅舅合伙做生意。那时候交通不便,他们的小本生意做的并不轻松。但是作为一个退伍军人,父亲的性格里有军人的坚持和吃苦耐劳的精神,而且年轻的父亲头脑灵活,所以虽然开始很难但他最终如愿,他吃了很多苦但给我们带来了很多甜。
那时父亲去的最多的地方是淄博,离家很远,但能赚到钱。大约一个多月回来一次,父亲从来不说他在外有多辛苦,只说想我们想家,然后拿他硬硬的胡茬挠我的痒痒,然后把我举得很高很高,我笑他也笑。
每次回来父亲都会给我讲他遇到的人碰到的事,还给我带许多好吃的零食。麦乳精,橘子汽水,博山大月饼,还有一种我忘了叫什么名字的用红纸包着的饼干,到现在还忘不了拿到它们时的欢喜。
那时候总觉得远方很神秘,神秘到让我有种说不出来的向往,向往着迈出我家的门槛,迈出小城,去看看父亲口中的远方。
长大了,远方是热切的心之所向。
长大了的远方,是我,是我电话里说给父亲听的喜怒哀乐,是我离家时父亲万分留恋的感伤。而站台就是父亲的目光,他看着我渐渐走远,又盼着我早日归来。 越长大,离家越远。越长大,我越成了父亲的远方。
高考结束填报志愿时,特想去远方。那时候的远方,就是我最热切的心之所向。向往着美好的远方,向往着比父亲口中的远方还要远的远方,向往着远方的美好,于是来了济南。
父亲送我入校园,父亲送我去远方。事无巨细地安排了一件又一件,陪我去食堂,教我刷卡打饭买零食。陪我逛学校附近的小市场,告诉我那里能买到我想要的东西。陪我去找教室,教我哪一排座位听课效果最好。陪我收拾床铺,教我怎么铺床单套被罩。陪我熟悉学校周围的交通,帮我规划最好的出行路线。陪我寻找合口味的饭馆,告诉我不用想着省钱。
不舍地陪了我一天又一天,临走时父亲悄悄哭红了眼。我不忍看,假装被太阳照得睁不开眼,拿来挡阳光的手偷偷地抹了抹眼。
一年年,我在远方,父亲在故乡。我习惯了远方的日常,常常忽略了故乡。
毕业后留在了上学的城市,买房落户,成家生子,和父亲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我彻底成了父亲的远方。
现在,远方是我思恋的你和故乡。
现在的远方,是我们,是我念着父亲,是父亲念着我。
当初的心之所向成了如今的寻常,父亲却留在了远方。而站台,就是我们彼此牵挂的心。不管多远,你在我心里,我也在你的心里。
每一次拖家带口回去,父亲都在门前等着我回家,一句“回来了”,稀松平常却湿了眼眶。每一次依依不舍回来,父亲都在门前目送我离开,一句“路上慢点”,带着笑容掩藏了心底的不舍,故作坚强。每天的电话里是家长里短的琐碎,是千叮咛万嘱咐的不放心,多想我未走远,多想还在你身边。
终于,我的家成了孩子们口中的老家。
终于,故乡成了我的远方。
终于,父亲成了我的远方,我也成了父亲的远方。
意料之中,却也无奈感伤。
站台,是家的门槛,是父亲的目光,是彼此的牵挂,是远方的家。
远方,神秘的远方,心之所向的远方,不忍回望的远方,在目之所及,在我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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