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匮真言论
五、阴中有阴,阳中有阳
故曰:阴中有阴,阳中有阳。平旦至日中,天之阳,阳中之阳也;日中至黄昏,天之阳,阳中之阴也;合夜至鸡鸣,天之阴,阴中之阴也;鸡鸣至平旦,天之阴,阴中之阳也。故人亦应之。
“阴中有阴,阳中有阳”,是说不要僵化地看待阴阳。接着举例加以说明,“平旦至日中,天之阳,阳中之阳也”,就是从清晨到正午,是天之阳,属于阳中之阳,也就是阳气最足的时候。所以吃好的,吃营养价值高的,都要上午吃,下午吃了化不开。但很多人是早上食不下,这就是身体有问题。只有“阳”能够化万物,食物也在万物之中,早晨和上午,天地之阳帮你化万物。过去和尚讲究“过午不食”,他们认为傍晚以后再吃东西,就等于是吃鬼食了。普通人,若心脏不好,中午就不要多吃,因为中午到下午2点左右,是心经和小肠经当令的时候,吃多了,会增加心脏的负担。化食物也是个体力活,吃完饭人犯困,就是自保,调元气化食物时,人就索性眯一觉。中午,哪怕只睡10分钟,对心脏也是修复。
上午,有老天帮你化万物。到了下午,日中到黄昏,也就是下午,属于阳中之阴。虽然还是阳,但已经含阴气了。你就要靠自己的阳气来化,这时,吃再好的食物,也有一半难化了。
合夜至鸡鸣,就是从傍晚到半夜一两点钟,是最阴的,属于阴中之阴,睡觉时,人的气自在安详,就能保护人不为邪气所伤。
鸡鸣至平旦,是阴中之阳也。此时虽属阴,但已有阳之气息,鬼魅邪气暗暗消退,人可安稳而睡。
比如男子遗精的问题,如果夜里11点前遗精,就属于收敛不足;如果是半夜以后遗精,就属于生发无力。所以,治疗上就有不同。撒尿的问题也同理,如果后半夜老起夜,肯定是肺气虚,同时阳气固摄不住而已。
知道阴阳,有大用啊!大家知道扁鹊为什么是神医?是因为他有两件事到现在没人能超越,一是让虢太子“起死回生”,通过时辰就能断人生死;二是望齐侯之色,通过望诊也能断人生死。
关于虢太子的病症,扁鹊一句没问,就问了一句话:其死何如时?就是虢太子什么时间死的?对方回答:鸡鸣至今。再问第二句话:收乎?就是问盖没盖棺材盖,若盖了棺材盖,就断绝了阴阳之气,这人就救不得了。
鸡鸣至平旦,是阴中之阳,也是阴阳转换之际。凡阴阳的转折点,比如平旦、日中、合夜、鸡鸣,都是要命时节,要谨慎对待。鸡鸣至今,鸡鸣是什么?就是从阴转阳,虢太子死在这个转折点里,所以扁鹊就认定虢太子没死,只是这个转折点没转好。但是别人都不信,扁鹊就让人去摸虢太子,他说:你去听听,虢太子的耳朵里一定还有声响,然后你再沿着他大腿往上摸,摸到至阴处,就会发现虢太子的阴部还是湿的,还有热度……就说明他没死。判断一个人死没死,西医的指标就是心脏停止跳动,从某种意义上说,西医的病人都可以说最后死于肺心衰竭。而中医呢,你看扁鹊,要听,要摸,要把脉,要把人迎脉、寸口脉、趺阳脉。生殖系统那个地方叫至阴之地,这地界要还有热乎气,就可以说这人没死,只是从阴转阳时,阳气被憋住了,没生发上来。
果然,一切如扁鹊所说,所以,扁鹊的治疗方案也出来了。第一个动作是按压百会,启动阳气。这时,太子就苏醒了。第二个动作是调理胸胁,用热敷法轮流热敷太子的两胁,表面上是启动少阳,实质上在唤醒五脏,太子就能够坐起来了。再下一步就是让太子吃了两旬的汤药,太子便彻底恢复了。所以大家记住,中医急救法是针刺法。药,真的没那么快,因为药还得煮。在这个“起死回生”的故事里,扁鹊用了针刺法、热敷法、服药法、按摩法、气功等,(子容捣药、阳仪反神、子越扶形、子游矫摩)显示了古代医疗技术的全面与发达。扁鹊也因此成为第一位被载入正史的名医(《史记·扁鹊仓公列传》)。
“故人亦应之”这句,是说人体阴阳也与时辰阴阳是相应的。
《灵枢·顺气一日分为四时》把时辰问题说的很清楚,其中一段是这样写的:
黄帝曰:夫百病之所始生者,必起于燥湿寒暑风雨、阴阳喜怒、饮食居处。气合而有形,得藏而有名,余知其然也。夫百病者,多以旦慧、昼安、夕加、夜甚,何也?岐伯曰:四时之气使然。
“黄帝曰:夫百病之所始生者,必起于燥湿寒暑风雨、阴阳喜怒、饮食居处。”这句是说人之所以有病,三个原因:一是外因致病,风、寒、暑、湿、燥、火,天之六气致病。二是情绪致病,阴阳喜怒。三是生活习性致病,饮食居处。
第一点,外因致病,西医也找外因,但很少关注疾病与情志。西医强调抗生素与病菌感染,它不谈六气。中医的六气——风、寒、暑、湿、燥、火本是自然界一年气的顺承变化,但每一轮气太过或不及,就会变成邪气,比如风邪、湿邪、暑邪、燥邪、火邪、寒邪。邪气一生,就会致病,所以中医治疗疾病,不是杀菌,是治疗邪气,是治疗病菌产生的环境。
其实,凡瘟疫或流行病,越怕越容易得,因为肺最怕焦虑,而恐惧又伤肾,肺、肾一伤,人的免疫力就急剧下降。你越怕、越紧张,你呼吸越急促,霾吸得就越多。越不怕,你呼吸越平稳,气化越有力,人体就安全。
六气,就是天地自然,只能顺应,你个人是抗不了的,凡是大家要共同承担的都叫作“劫”。劫难,是因为大家有共业,即大家都要为这雾霾的恶劣环境担责任。
第二个病因是阴阳喜怒。你看《黄帝内经》说得多清楚,阴阳喜怒排在第二位,因为天上的大气你是逃不过去的,这是劫。阴阳喜怒是你自己造成的,自己的业,必须自己消。
得病的内因就是情志,就是情绪。“阴阳喜怒”,阴阳指变化,喜怒指情绪。修行就是在修一颗稳定的心,心为君,如果把它修好了,就守住了喜、怒、忧、思、恐的中庸,所以说,修行,就是在治病。
最后是饮食居处,你吃的东西、睡的屋、生活习惯等,最终都是你的风水,吉凶全在其中。
所以黄帝说,“气合而有形”,任何气的凝聚力都会造成有形的事物。
湿邪凝聚就是囊肿,寒邪凝聚就是肿瘤。“得藏而有名,余知其然也”,是说事物凝聚成形后,就会有各种各样的名称,这其中的原因我已经明白了。
黄帝明白什么了?明白了各种各样的病,无非因六气、阴阳喜怒、饮食居处而得。
黄帝又问:夫百病者,多以旦慧、昼安、夕加、夜甚,何也?此句是说:各种各样的病,为什么有旦慧、昼安、夕加、夜甚的规律呢?
这里是说所有的疾病都有四种表现。旦慧就是疾病一般早晨好转,比如说,有些人患咳嗽,早晨会好一些。昼安,就是白天没事。夕加,就是傍晚又加重了。夜甚,就是夜里会使劲咳。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岐伯曰:四时之气使然。
岐伯回答说:这是四时之气的不同变化造成的。
平旦至日中,阳中之阳也,阳气足,病情就减轻,人就神清气爽,就是“旦慧”;日中至黄昏,阳中之阴也,这时所说阴气,但也是阳中之阴,所以人的病还算安宁,这叫“昼安”;合夜至鸡鸣,阴中之阴也,阴邪也最盛,所以,人病情会加重,叫“夕加”;鸡鸣至平旦,阴中之阳也,这时还是以阴为主,且又是阴阳转换时节,所以病会出现变化,叫“夜甚”。这基本就是阴邪病在一天之内的表现。总之,天地阳气足时,人会借势好一些;天地阳气弱时,人体疾病会加重,可见,阳气对疾病有重大影响。
黄帝曰:愿闻四时之气。
岐伯曰: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是气之常也,人亦应之。
《黄帝内经》里面总在讲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灵枢》里面也是这几句,可见这不仅是天道,亦是人道,所以后面说“人亦应之”,即人道也应之,人的身体也对应之。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是气的常态,遵循常态,就是遵循规律。《黄帝内经》是掌握了天地大规律的一本书,因为《黄帝内经》明确地把天地自然与人的生命相合,把“天人合一”讲得如此确凿不移,天和人是合在一起的,合于什么?合于道,道是什么?就是春生、夏长、秋收、冬藏。
其实一日也可以分四时,四时是随时存在的。每刻每时都有四季,时间可以无限地切割。所谓一日分四时,就是朝则为春,早上起来就是春天,如果早晨起来你贪恋床铺、不愿意起床,就是压春生之气。但是有一条,谁还能睡回笼觉?只有小孩和年轻人能睡回笼觉,就是春天都可以在他们的生命里沉睡。而什么叫老?就是早醒,早早地醒来,空洞地凝望人生,就是生命里已然没了春天。
以一日分为四时,朝则为春,日中为夏,日入为秋,夜半为冬。朝则人气始生,病气衰,故旦慧;日中人气长,长则胜邪,故安;夕则人气始衰,邪气始生,故加;夜半人气入藏,邪气独居于身,故甚也。
如何依循天道呢?岐伯继续说:以一日分为四时,早晨就是春就是生发;日中就是夏,就是生长;日入就是秋,就是收敛;夜半就是冬,就是收藏。早晨,人气刚刚生发,人气生,病气衰,所以早晨病情会好转,叫旦慧。日中人气生长,生长就会战胜邪气,病人就安宁,所以中午是祛病的好时机,犹如人在壮年时,也是祛病的好时机。傍晚时分,人气开始衰退,邪气就开始猖獗,病就开始加重。夜半人气全部收藏入脏,邪气独占身体,病情就会加重。但是加重一般以半夜11点为界限,11点胆经当令,阴中之阳又起来了,这时病情加重,也有可能是阴阳相搏造成的。
身体里正气和邪气实际上是一个你强我弱,你弱我强的关系,正气需要老天的帮助,邪气其实也看老天的脸色,所以天地自然在我们生命当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如果你扑向老天,扑向大自然,对身体健康是有帮助的。
黄帝曰:其时有反者,何也?岐伯曰:是不应四时之气,藏独主其病者,是必以藏气之所不胜时者甚,以其所胜时者起也。黄帝曰:治之奈何?岐伯曰:顺天之时,而病可与期。顺者为工,逆者为粗。
是说有的病人表现恰恰相反,就是早上起来加重,白天加重,晚上却好些,这是什么原因呢?岐伯的回答是:这是因为疾病不应四时之气。就是身体和四时之气不合拍,合拍就是按上边那个程序走,按阳气走,就是你休息一晚上阴气补足了,天阳也足了,早上起来就感觉舒服,早上起来病就轻。
不应四时之气,就属于“藏独主其病者”,是说,五脏为阴,阴气、阴邪独占了身体的时候,就由内脏单独对疾病发生决定性的影响。那会怎样?“是必以藏气之所不胜时者甚,以其所胜时者起也。”是说这样的疾病,一定在受病内脏被时日所克的时候加重,受病内脏所克时日的时候减轻。
以肝病为例吧,肝若病了,什么时候会加重呢?所不胜时,就是金时,因为金克木,那么逢庚日、辛日这种属金的日子,肝病就加重,相较于一年而言,秋天也属金,所以,秋天也会加重。一天当中,肺金在三点到五点,这时肝病要小心了。而其所胜时,为土时,因为木克土,所以,逢戊己日,肝病就会减轻和有起色,一年当中,长夏为土,肝病也会舒服些。一日当中,肝木当令是夜里一点到三点,上午的七点到九点是脾土当令,这时肝病也能消停些。
这一节,先讲气病,后讲脏病。气病有气病的走法,脏病有它自己的走法,气病好治,脏病不好治。最后黄帝问:“治之奈何?”岐伯回答得真好:“顺天之时,而病可与期。”只要按照上面所讲天时治疗,疾病就有可治愈的希望。顺天之时,就是你必须懂规律,顺天之时而病可与期,是说你把天时和疾病规律全分析透了,才可以治病,分析不透是治疗不了的。你不能一见咳嗽就上止咳药,这是不对的。比如雾霾天咳嗽就是自保,是人体要用咳嗽的方式把你吸进的不好的东西咳出来,所以这时咳嗽是自保,能咳嗽的人,刚开始一定是实咳,就让他咳几天,这时你可以用脾土生肺金的方法帮他祛咳,如果用药错误,或一味地压制咳嗽,人体就会变弱,而成为久治不愈的虚咳。
岐伯讲:“顺天之时,而病可与期。”这句特别重要。有病了,人要先懂得生命刚刚发生病变时,不过是一种自保反应。所谓自保反应,是指疾病发生的最初表现不过是人体排异反应,比如嗓子有异物,人会狂咳;人体内部有寒邪,身体好的人就要用发烧等方式将它排出;妇女如有子宫肌瘤,就有可能经期淋漓不尽;妇女阴道有大量杀精物质,也属于排异式自保。也就是说,有病了,先不要急于乱吃药,先要明白一个道理,所有的病,都是人体自保功能开始发挥作用了,生命的本质在于和解,而不是对抗。不要急于消病,而是要消除病因。如果能找出病因中隐藏着的生命焦渴、委屈、愤怒、恐惧和不平,届时病症都不再有意义,治病的最大意义应该在于重新唤醒和拯救我们的人生。如果把这个道理弄明白了,你就不会那么急于治疗,先要观察一下,因为任何事物都有过程,疾病也同样。而且所有的过程都守四个字“生、老、病、死”,就守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之道。一个病,刚开始得,属于生,这时候你一般发现不了它,等你发现它时,一般都在它壮大时,这时与它对抗,结果一般是半生半死。最好是在它衰退期,一举拿下。
“顺者为工,逆者为粗。”是说:能顺天时而为的,就是高明的医生;相反,就是粗鄙的医生。扁鹊、华佗能断人生死,就是他们懂这个“顺天之时”,懂五行生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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