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很小的时候便接触到死亡这个词汇,只不过那时的死亡对于我来说不过也只是想吃饭喝水一样。
我们家在我太爷爷那一辈就是以做纸扎为生的。据父亲所说当时在我们这个不大的小镇上也是颇有一些名声。于是找太爷爷做纸扎的人便也多了起来。由于找太爷爷做纸扎多了起来,经过人们的相传。即使是在那个消息闭塞的五六十年代,太爷爷名声也依旧是传到了县城里。从此我们家族便以纸扎为生。只是到了我父亲这一代,不止是由于过度的娇惯,还是父亲的懒惰终究还是失传了。
我们家的老房子是那种旧式的四合院,而北边的厢房里永远都会放满着花圈,纸人,童男童女,用纸糊的小楼,以及我叫不上名字的那种挂在房梁上直直下垂且挂满金银元宝的条状物。而我住的地方便在北边厢房的右面,里面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小炕,只是那时的炕跟现在我们所见的有所不同。不像现在的大通铺,那是两边用墙给围起来,中间只留两米左右的空隙,并且在左边仅三四十公分左右的地方留一个仅有两砖宽的烛台。而原本两件并不相连的房间,当时不知是什么原因给连在了一起,所以我每次如果想要回到房间休息,必须先经过那间放满纸扎的且有着太爷爷和太奶奶遗像的厢房。我每次经过总是不敢去看太爷爷太奶奶的遗像,因为无论在哪个角度去看总是觉得他们永远是在盯着我。同时是在那样一个放满纸扎祭品的房间。所以我每次回房睡觉都会不自觉得加快脚步,尽管并没有多远,也就是在这时遗像对我产生了极大的阴影,而我们这里的习俗总是会把已逝人的遗像放在中堂,此后无论是去谁家我总会下意识的避开。
虽说我们家里一直以纸扎为生,最鼎盛的时候也不过只有在太爷爷在世的时候,随着太爷爷的去世,我们家便也逐渐没落,直到千禧年之后,我们家族的纸扎手艺却也不过只够勉强养家糊口罢了,而到了父亲这一代,除了会做一些简单的纸花以外,一些比较有技术的活计基本都已失传。而父母早在结婚之时便跟奶奶分了家,没有任何手艺的父母嫌弃农活太累,只能够出去打工,于是我跟叔叔家的妹妹便由爷爷奶奶照看。
平时玩笑时,爷爷奶奶也总是会把死亡挂在嘴上,“以后长大了,要多来看望爷爷奶奶,这样爷爷奶奶去世了心也就安了”于是妹妹会童言无忌的说“你们怎么还不死呀,那样我就可以吃席了”妹妹每次说完之后,奶奶总是会回问“如果爷爷奶奶去世了你会不会哭呀”妹妹答道“我会吃的很香”于是大家哈哈笑着。
当我慢慢的长大,上初中之时一次偶然回家,刚回到家的我看见爷爷奶奶把什么东西偷偷摸摸的藏进了箱子里,并且用一把铁锁给锁上。我以为是谁送的零食,想要打开看看,可爷爷奶奶一脸严肃的跟我说到那是他们买得寿衣,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爷爷奶奶用那种认真的神情跟我说话,四只犀利却温和的眼睛扫在我身上,让我不自觉的汗毛倒立。脑海中想象着寿衣的样子。因为本身我们就是做死人生意的,之前虽说也有害怕,可却从来没有想过死亡。可是那一刻让我真切的感觉到死亡的降临。我不敢想象爷爷奶奶穿上寿衣的样子。
在爷爷奶奶买了寿衣之后的第三年,爷爷去世了。我看着爷爷穿着寿衣的样子,有些憔悴,有些消瘦。看到爷爷的样子我身体不自觉的颤抖。甚至不敢去触碰他。可是我知道我害怕的不是爷爷。
爷爷去世后的几年,我辍学出去打工,因为没有学历只能够做最次的工作,从洗车,进厂到做销售。不过一直在路上徘徊,沉浸在赚钱的往复循环中,只是慢慢的我发现这些东西似乎都不是我想要的。
于是,带着这种莫须有的东西,我辞去工作开始寻找,出去看更多的人和世界,看更多的山川大河,在以往先贤的智慧中寻找那种莫须有的想法。终于,我在偶尔的一次相遇中找到了他。而似乎它也一直陪伴着我。
刚开始上班的我,充满着对所有未知世界的好奇,我喜欢这种好奇,对新世界的向往,对美好世界的憧憬。同时这使得我坠入其中,并且因此负债。终于我踏上了漫漫还债的道路。可是每次当我还完债务之时,我总会对工作产生这样或者那样的抱怨以及消极。以至于债务反复总是挥之不去。这致使我不得不沉思出现问题的缘由,为何总是没有一个好的结尾。
于是,我总会把自己放在房间里,亦或出去走走见更多的人,遇到更多的事情,直到我在西安的一座已忘却名字的山上,在手机上看到这样的话。
“闭上眼睛把自己放在人生路上的终点,看着前面摆上自己的遗像,你看着遗像前为你默哀哭泣的亲人朋友,只是他们无法看到你,此刻的你已经死亡,遗像旁的主事说着你的生平,短暂而平庸。可是仍尽力说出你平生的所为,却也不过是只言片语寥寥数句。”
睁开眼后,请忘掉之前的情形,再次闭上眼睛。
你的遗像仍在中间,可是周围放满了花朵,都是曾经被你救助过的人的亲属为了缅怀而来,遗像的下面除了你的亲朋好友外,站立着完全不同的各界人士,他们的表情沉痛,眼角挂着泪水。主事人说着你的各种生平救人的事迹,而此前你是一名医生”
每个人生来就知道自己会死亡,可是我在死后想要的是什么,是需要别人绞尽脑汁也无法编撰出的事迹,还是为后人,为此生尽心竭虑而活在人们心中,做成他们的楷模。我想我要做的是后者。
这时我想起了祭奠爷爷时的情形,父亲母亲姑姑叔叔哭着把爷爷的遗体送入曾经他爱的深沉的土地,只是没人会提起爷爷平生的事情,可能不需要太长的时间,爷爷也同样会被人慢慢的遗忘。可这是我想要的吗。我想不是。
下山后我重新走入人群,去看待这个世界,似乎也更加明媚,那些债务似乎也更加的轻松,可我知道我需要寻找我追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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