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事

我是一个重组家庭。

听我亲戚说，在我一岁时我的亲生父亲去世了，是个强奸犯。三岁以前一直跟亲生奶奶生活在农村，我妈给我找了个继父才把我接回城里。在农村的事我是记不得了，只是我妈给我说刚看到三岁的我时，我很瘦，很小，翻不过门槛，肚子上有很大一个疝气。

我的继父还有两个女儿，都比我大，每天都欺负我，我谁也打不过，就等我妈回来给我报仇，现在我的脸上还有她们当初抓我脸时留下的痕迹。

我的爷爷是个很正派的人，但凡出门总要穿得整整齐齐，皮鞋擦得锃光瓦亮，而在家就只穿得干净就好。那时爷爷在我们家给我们做饭，爷爷比较护他的两个亲孙女，也不分青红皂白的给我一顿打，一顿骂，我妈知道了就跟他吵架。家里买了一种香肠，我和姐姐们一人分得了几个。我知道爷爷喜欢喝酒，我就把我的剩下几个留给爷爷，到了晚上，我满心欢喜的从我藏起来的地方把香肠小心翼翼的捧给爷爷，想让他夸夸我真懂事呀，爷爷不吃，转头把香肠给了二姐。小小的心里埋下了“爷爷不喜欢我，我似乎是一个外人”的种子。妈妈和爷爷老是吵架，爷爷一气之下回农村去了。

我的继父对我很好，也是我的童年阴影。

小时候身体不好，时常发烧，我的姑姑是医生，在她的诊所看病比较便宜。这个男人整日背着我往返于家和诊所之间，没让我走一步路。经常输液到晚上十一二点，路过一个烧烤摊，我说我想吃烧烤也会责备几句，在我不依不挠下买给我。在一个输液完毕的下午，我趴在他的背上，叫了声：爸。他的步伐明显停了一下，随即加快了，似乎明朗了许多。回到家我依然叫他爸，我妈也一愣，做了一桌好吃的。其实我爸从没要求过我叫他什么，那声“爸”是从心底里发出来的。他是个特别拮据的人，是对自己特别拮据。可以几年不买新衣服、新鞋子，可对于我们却每个季度都要买一套新的。中考时，爸爸送我去考场，我说要买一包纸，老板说两块钱一包，我爸说只有一块五，因为五毛钱而争吵起来，我说我这有五毛，给了钱就走了，爸爸没再说什么。到了考场我一摸口袋发现里面有一大把纸巾，内心一阵酸楚，爸爸的钱真的来之不易。

我的大姐学习成绩特别好，特别聪明。我爸认识我妈之前她一直生活在农村，好像到城里也快七八岁了吧。转学后她的成绩一落千丈，不听课，偷钱，认识许多三教九流的人。去邻居家玩，偷邻居家的钱去买靴子，请别人吃喝玩，我爸把她绑了回来，把她新买的靴子用剪刀剪了，说她虚荣，用皮带抽她。大姐的哭声、爸爸的骂声充斥着我的耳朵。大姐不去上课，跟流氓混在一起，爸爸为了管教她，把她关在家里，不让她出门，而她老是想方设法的逃跑又被捉回来。反复几次，我爸不打她了，我看到了一个男人最脆弱的一面，爸爸捂着胸口，眼泪混合着鼻涕，在妈妈和奶奶的搀扶下也站立不稳，声音嘶哑着问大姐为什么要这样，大姐蜷在角落里，不说话，只是哭。那是我第一次看见老爸这样，最后再也没见过。后来大姐还是跑了，爸爸只是淡淡的教育我们不要学她。过了几年，我小学五年级，大姐回来了，妈妈跟我说大姐在住院。我放学后直奔医院，做完作业我就回家了。后来才知道是生了孩子，我连那孩子的面都没见过就被送走了，爸爸始终没去医院看她。大姐又走了，一直到现在没有回来过，去了美国，说过几年拿到绿卡就可以回来了，可一年又一年，始终没有盼到她的身影，一直到爷爷去世。

大姐走后爸爸的脾气变得异常暴躁，我可能因为洒了一粒饭而遭到一记耳光，这也致使我学会了看眼色行事，也造就了我软弱的性格。爸爸打二姐比较多，二姐虽然调皮，可对比大姐也逊色十分。二姐不爱学习，成绩差，小学五年级的她叫小学三年级的我帮她做作业，回乡下过个寒假，把作业丢长江里，开学告诉老师说作业掉江里了，爸爸和妈妈跟老师软磨硬泡才让二姐进了课堂。大姐跑的时候给二姐留了一张纸条，叫她好好听爸妈的话，好好学习。可二姐似乎也到了一个叛逆期，初一初二一共换了两次学校，从城里到乡下。爸爸给一天三十块的生活费，二姐还是没有读完初中，把爸爸伤到无力。我一度自私的想，要是爸爸只有我这一个女儿就好了。二姐跟着亲戚去东莞打工也没有认真学艺，偷懒。后来谈了个男朋友，说是做工程的，其实是个带小姐的。二姐十八岁就生下了孩子，是个女儿，二姐还在坐月子，那个男的的家人不管她，甚至把我妈给二姐做的补品吃完。我爸勒令我二姐分手，孩子归男方，我二姐跟我爸回家了。有一次我爸出门倒垃圾，撞见那男的背着小孩在我家附近转悠，我爸扔掉垃圾桶就要去打他，他落荒而逃。而我，由于爸爸脾气太大了，在家我也是颤颤巍巍，我急于想脱离现状，选择了另一个城市的卫校。

我妈是个典型的没文化的女人，自私，小气，我非常讨厌她。刚开始在超市卖衣服，捡了顾客的两瓶洗发露没有上交，被辞退。后来在小卖部打工，每天早上都给我一瓶奶喝，让我记忆深刻的还有小卖部的老板娘。我蹲在地上玩，她似乎跟我妈在吵着什么，眼神轻蔑的扔给我一块泡泡糖，嘴里发出一声“呵”，我妈让我谢谢她，我说不出口，那时我心里隐约有了自尊的概念。从小学开始，我妈偷看我作文，试图通过我的作文来了解我，却从不跟我沟通。其中有一段“妈妈打着伞来校门口接我，把伞给我遮住了大半，而她的肩膀却湿了”。有次下雨，我下意识的看了看她的肩膀，肩膀是湿的，我也通过这发现她偷看了我的作文，因为那段话是我从范文里摘抄的。她甚至模仿电视剧里，莫名其妙一耳光把我打哭后，又来吻干我的泪，我感到反胃，推开她，我不是想让她安慰我，是想知道为什么打我，当时觉得她琼瑶剧看多了。到了初中，我的胸部开始发育，想要买内衣，我知道我妈是很小气的一个人，所以专门在有朋友在的时候提出买内衣，她说你就穿你姐的吧。我没有说话，朋友还在帮我辩解，我感到无地自容。我妈在我之前，还有一个女儿，比我大四岁。她后来告诉我，我爸行刑前让她一定把我接回来，好好照顾我，她抛弃她大女儿的时候如此决绝，我时常在想若是我爸没有交代那句话，她会不会也像抛弃她一样抛弃我。虽然我讨厌她，可我依然想做一个合格的女儿。

有一段影响我至深的记忆，我现在想起来也恶心。

小学五年级前一直跟爸妈在一个卧室，他们晚上动静太大，而我睡眠很浅，时常把我吵醒。有一次我又从吱嘎吱嘎声中醒来，我爸说别管她，继续。我当时是憎恶我爸的，让年幼的我，还什么都不懂的我接触到性。后来我老是喜欢夹腿，别人给我洗头，一碰我的头皮我就想上厕所，现在我才知道那就是性欲。小小的我对性充满了好奇，到了初中也有男生追我，其中一个初中毕业就没再读书的，成功追到了我，在一起第一天就带我去开了房，交出了第一次。后悔，但我知道后悔没用，因为我不喜欢那个社会青年，仅仅是因为好奇。大学，我跟真正喜欢的一个人谈了恋爱，对性充满抵触，一度认为想要婚前性行为的人都是渣男。后来还是分手了。我多么希望父母在发现我醒着的时候，能及时给我普及性知识，而不是谈性色变，让我心里的种子自由生长。我原谅了，释怀了。

如今我大学毕业了，看了很多书，明白了很多道理。爸爸脾气偶尔还是很凶，只是对我变得很温和。我想起在一个早上，奶奶劝爸爸脾气小一点，不要那么厉害，爸爸说：我要是不凶一点，我这三个女儿受了欺负怎么办？泪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