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了,忍了三天,终于去医院了。
我讨厌医院,最主要是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别人是国家、医生;别人也是家人和朋友。
一个人看病,必然牵扯出一个人以外的大量情况。
一个人看病,必然有更多个人一起受累。
比如说,今天看病,是孩子爷爷带着我去的,十岁的孩子也陪着。
你们试想一下:我带孩子回老家看爷爷。连续玩了三天,媳妇生病了,爷爷怎能袖手旁观呢?一,爷爷觉得我人生地不熟;二,爷爷做力所能及的事,他自我价值也实现了。这个时候,我必然跟着爷爷出门看病。
喉咙发炎,声音完全沙哑变质,听起来很可怕。
医生执意让我做喉镜检查,检查竟然要花150元。花钱不是问题,我奇怪是这检查有必要吗?
我当然不去质疑医生。我明白,有一点质疑时,我这病就好不了。有一点质疑,这看病经历就变得更磨难。
等待检查,又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幸好,今天我要处理一堆事务。看短信发短信,听留言发语音……遥控着一千公里之外的事情。
时间其实过得很快。但同样在等待的爷爷,他感到时间很慢,来看我两次,又知趣离开。这些时间,都在折磨着人。
终于到了。“赫闵研”“哦”我扯着嗓子去回应。
当我坐在检查的椅子上,好像刑场一样。真不知道恐惧从何而来?
哪喉镜,像筷子一样长的管子,准备插到我的喉咙里——检查。
筷子一样长,筷子一样粗,一点都没有夸张。
不信,你去试试看。
四十四岁的我,当然是优雅并礼貌坐下了。我轻轻说:“我有点怕。”医生说:“不用怕,放松,三岁孩子检查都是顺利的。”
一块白色的纱布,包在我的舌头上。然后,医生用手拉着——用手拉着我的舌头,舌头和医生的手指间,隔着一块纱布。
医生的力量是温和的,仅仅是把舌头拉向外面,没有让舌头难受和感到痛。
我想:痛,算什么,我能忍。
接着,那根筷子插进喉咙里。
三秒,我恶心了。
医生很温和说:“不紧张,呼吸呼吸,不用出声,长大口就行。”
第二次,插进来。
五秒,我想应该坚持了至少五秒,我又恶心了,反呕了。那一霎那,眼泪刷刷刷,流出来了。
没有计划,我竟然哭了。为一次检查,一个女人竟然哭了。
医生真好,说:“不怕不怕,我给你一点麻药,就不怕了。”
我哭着说:“我很怕,很难受,对不起。”
“不怕,你看,一喷,含在嘴巴不吐,两分钟,两分钟就好了。”
我再次张开嘴巴了。
麻药,很苦。而麻醉的刺激,从喉咙瞬间转移到全身。原来,这样的感觉叫麻药作用。领会到一种感受,我心里笑了。
我紧紧闭着嘴巴。可是,无法管控好眼泪,它们照样大滴大滴流出来。我向医生点了点头,表示在门外等待。
这一次,等待两分钟。
我坐在检查室的长凳上,爷爷来看我,问:“你怎样了?”
我断断续续吐字:“检查……麻……药……再一……”没法说完这句话,我趴在旁边垃圾桶边又吐起来了。
爷爷说:“不说话,不说话。”
爷爷走后,我一个人在长凳上又哭了。我多么不愿意,家人和我一起受罪呀。
这一次的等待,变得很长很长,我一直竖着耳朵听我的名字。
“赫闵研””来,再喷一次。”
“不用了,我觉得我好了。”
“真的吗?”
“真的,我觉得嘴巴全麻木了。”
第二次的检查,其实并没有比第一次顺利。
我的喉咙天生敏感,不容一点异物。几十年里,我从来没有顺利看过病,我连吞药丸也不顺利。一粒药丸,一大口水,一粒一粒药丸来吃,孩子爸每次看见我吃药都觉得好笑。还好,这样取笑我的机会不多。
医生很有耐心向我解析:“我需要看看你声带有没有问题?声带在喉咙下面,完全看不到。你不要紧张,你看着电脑屏,你能轻松点。我要看清楚才对你负责。”
我知道的,医生对病人都很负责;家长对我也很负责;朋友对我也很负责。
但是,我自己很想放弃。
这一次,我没有再哭了。再流眼泪,实在丢人。
我说:“我声带应该没有问题,发声奇怪就这两天的事情,我保证没有问题,我应该就是喉咙发炎。我保证,真的。”
医生看了我一眼,笑了。
我们一行三人,前后花了两小时待在医院。
孩子很独立,他跟在爷爷身边,一直在看书,没有任何烦躁。离开时,孩子牵着我手,问:“妈妈,严重吗?”“不严重,但我刚才哭了……”
当我们离开时,背包里装着两盒药,心情突然轻松了。
不是药解决了问题,而是经历难受和磨难之后,人身上的负能量随眼泪排解到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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