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钱战一愣,忙追问那光头:“什么样的意外?”
“你没听说过呀?”光头看到钱战一幅大瞪眼睛的样子,不禁来了劲头,继续说道,“那件事,当年在这楼里可轰动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呀?”钱战看他只是一个劲儿地调自己的胃口,不禁有些心急起来。
“唉,说起来可怜呀,那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听说连婚都没结呢,就那么没了。”说着,光头叹息着摇摇脑袋。
“她死了?”
“是啊,不光是死了,还死得挺惨的!”
“是被人谋杀了吗?”
“唉,可怜就可怜在这里,听说这孩子,死得有点不明不白的。”
“什么是不明不白的?”
“有人说她是自杀的,也有人说她是被人谋害的。这还不叫不明不白吗?”
“原来是这样,那她是怎么死的?”
“跳崖。你知道在咱镜川东北那边有座山,她就是从那里掉下去摔死的。好端端一个女孩子,就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摔死啦!”
“从山上摔死的?知道原因吗?”
“那谁知道啊,八成是感情问题吧,要不还能有什么事?”
“那您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这我上哪儿知道呀?呵呵。你好像对这件事挺有兴趣呀,小伙子!”
“没有,其实是有些震惊。”钱战答道。“没想到那家公司里会出这样的事。”
“是啊,没想到啊,年纪轻轻的……”光头叹息地说道。
一时间,钱战也想不到再能从他的嘴里问出些什么了,便向他说了声“谢谢”,转身离开了。
走出大厦,钱战心中不禁升起一种百无聊赖之感,忙了这些天,几乎是一点收获都没有。好容易有了点线索,却又派不上一点用场,下一步,自己还能怎么办呢?
离大厦不远处,群楼环绕之间,有一个小小的街心花园。他随便买了一瓶饮料,在那里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着不时在花园里穿行的人们,脑子发起呆来。
在那么一刻,他真想放弃!
有这个必要吗?老老实实地回自己的住处,美美地睡上一觉不好吗?然后,或者在镜川重新找一份工作,或者干脆回到东宁去,从此安安宁宁地生活,让这一切都成为过去,不好吗?自己又不是警察,何苦来翻腾这些旧事呢?真相有什么用?是能让父亲起死回生,还是能让逼死父亲的人偿命?
自己做这些事,有啥意义呢?
意义是个很奇怪的东西。说它有吧,没错,不论什么事,你总能给它编出几条大义凛然的意义来;但要说它没有呢?也确实,不论怎么样所谓美好而高尚的意义,细究之下总有那么一点虚妄的感觉,当有一天你不想要它了,你只会惊讶:我为什么会做那种毫无意义的事?
就如现在,钱战心里越是琢磨,越觉得,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奔波,实在是有些无聊!把这些时间和精力用在别的地方,不是更好吗?
他这么想着,心里似乎有些释然和轻松了,瓶里的饮料也喝去了大部分。便站了起来,打算坐车回自己在镜川的住处睡上一觉。想到回家,他下意识地把手伸进了裤子口袋,拿出了串成一串的钥匙,一边走,一边在手里摆弄着。
忽然之间,他看到了串在钥匙环上的那根铁丝:正是自己在那天深夜,从板凳那里要来的开锁工具。当时,他要这个东西,纯粹是为了好玩。可现在,他看着这个简单的小工具,却忽然间计上心来,一瞬间便将刚才的那些念头抛了个一干二净,立刻调头,又回到了鑫通大厦,到了电梯口,按下了上行的按钮。
电梯到了之后,他看同时还涌进了不少人,灵机一动,按了10层的按钮。很快,10层便到了,他从人群中穿出来,到了10楼后,左右看看没什么人,便找到了楼梯口,蹬蹬蹬地连爬了两层,来到了12楼。到了之后,他在楼层里转了转,确定没有保安之后,来到一扇贴着封条的门前,把那根细细的铁丝插进了锁孔里,拨弄了一会儿,只听“咔啪”一声,他知道,门锁已经开了。然后,他又小心翼翼地把门上的封条撕开,把门一推,走了进去。
可能是长时间没人在的缘故吧,钱战一走进去,鼻子里便弥漫起一股空屋独有的干涩味道,在一片片飞腾而起的尘土刺激下,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他不禁连忙用手捂住嘴,一双眼睛在房间里四下打量起来:这是一间面积很大的工作间,朝阳一面的玻璃窗上,挂着一扇扇或合或闭的百叶窗,阳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来,形成了一条条宽窄不一的光柱,斜插在房间里,用那些许的光明,映射出了房间里的败落。
钱战看着眼前这寂静的房间,开始四处翻找起来。
可是,找什么呢?
钱战心里其实是一点儿谱都没有。他只是来碰碰运气,告诉自己,只要是碰到和“东宁”“化工”,还有“坠崖”这些关键字有关的东西,就统统都收集起来,带回去慢慢研究。
这样想着,他便从离门口最近的那张办公桌开始,一个抽屉一个抽屉,一个柜子一个柜子地,漫无目的地搜索起来。但是,能找到的东西实在是有限,在经历了一番警方的搜查,和员工的自行清理后,留下来的,都是一些没用的不能再没用的东西:印刷着各种名字各种头衔的名片;散落在各个角落的公司通知;不知道谁丢在办公室里的过期报纸和杂质;还有一些被撕得一片片的笔记本纸张,上面还残留着它原来的主人留在上面的只言片语,或许是工作日志吧,但钱战手里拿着它们,却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看来,这里也要一无所获了。当钱战找遍了大半间办公室后,看着还剩下的二三十张办公桌时,心里不禁有些泄气。但转念又一想,至少把剩下的翻完了再说吧,已经花了这么多时间了,这时放弃太可惜了。便又继续像一名认真敬业的清洁工般,在一张张办公桌前穿梭着,用眼睛做扫帚,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一张纸片。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个抽屉里,他找到了一张有些破损的员工登记表。这张登记表,是压在抽屉里的一张旧报纸下面的,当他拿起那张报纸时,便看到了那页表格。
表格一看就是很久以前的,页面已经不再平整,颜色也有些泛黄,页边处处是破损,表格上,则记录着员工的名字、性别、部门职位、电话、住址,还有籍贯等等信息。
钱战飞快地把表格浏览了一遍,意外地在籍贯那一栏里,看到了两个字:东宁。
他心里一动,再看这名员工的资料:李羽洁,女,人力资源部,绩效专员……“李羽洁?李羽洁?”他的心里不禁念叨起来,“为什么感觉自己曾经听到过这个名字呢?”
他一时停在那里,冥思苦想地想了半天,脑子里却丝毫没有线索,只好暂时放下,把那张纸折起来,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然后,又拿起那张报纸看了起来。报纸也已经很旧,看了一眼上面印刷的日期,是三年前的旧报纸了。既然报纸是三年前的,那这种员工表,那也应是三年前的了吧,否则这种东西,没有必要特意塞到抽屉的下面去的,最有可能就是:那张员工表本来就在抽屉里,然后抽屉的主人又放了张报纸进去,用来在抽屉里衬底。
不过,这倒不是什么大的问题,管他是啥时候的东西,回去想办法找找这个李羽洁再说,既然是自己的同乡,自己又对这个名字似曾耳闻,也许,真的曾是自己的某个亲朋认识的人呢?
他想到这里,便将报纸丢回了抽屉,继续搜查了起来。
但接下来,就没这么好运了,直到搜完了整间办公室,也再没有新的发现,只好从办公室里退了出来。
出来后,钱战又依次一个房间的门一个房间的门去尝试,有些很轻易就打开了,他便进去搜索一番;有些拨弄了半天都打不开,他也只好放弃。自己终究不是专业人士啊,这个小工具为什么时灵时不灵呢?
他喃喃地自语一句,从楼梯走下到10层,来到电梯旁,按了向下的按钮,等电梯到后,便跟随着一群人,又返回到了一层大厅。
出了电梯,朝着大门没走多久,却迎面遇到了刚才在管理处见到的那名光头管理员。他见到钱战,不禁一愣,问:
“小伙子,你还在这里呢?”
“哦,有点儿别的事儿。”钱战搪塞道。
光头嗯了一声,正要离开,钱战却心念一动,问他道:
“大哥,十二楼那个公司里有位员工叫李羽洁,您认识吗?”
“李羽洁?”光头停下来,摇了摇头,“不认识。在楼里上班的,我认识的没几个人,还别说记住他们的名字了。”说完,抬腿迈步离开了。
钱战没有办法,也只好先回家去了。
一回家,钱战便拿出了在办公室里找到的那张员工表,找到李羽洁的电话,迫不及待地给她拨了过去。在回家的一路上,他就已经想好了,等联系上李羽洁之后,就跟她说,自己是东宁一个从事化工业的人,知道他们集团在东宁有投资,所以想了解一下情况,看能不能有合作的机会。要是被问到自己是怎么得到这个电话号码的,那就说是自己的一个老乡给的。
但让他备感失望的是,这套琢磨了半天才想出来的台词,竟然一点儿都没用上,因为拨通号码后,传到他耳朵里的只有一个声音: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不存在。
刚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拨错了,便又重新在手机上按了两次,电话那边的回复却依旧故我,让他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般,瞬间便散光了心气儿,跌坐在了椅子上。
如此过了许久,他才又从刚才的挫败中恢复过来,又拿起了那张表格,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搜寻起来。最后,他把目光落在了李羽洁后面的一个名字上:
常静,女,人力资源部,人事专员……
再看年龄,和李羽洁差不多大。便用手机拨响了常静的电话。
电话里,一首莫文蔚的《宝贝》刚刚唱了两句,便忽然中止了,接着一个温柔的声音传了过来:
“喂?你好!”
钱战的心不由得砰砰跳了起来,赶紧说道:“你好,你是常静吗?”
“是我,你是哪位?”
“我想向你打听个人。”
“但是,你得先告诉我你是谁呀!”
“嗯,我想向你打听一下李羽洁,我是他的老乡。”
“李羽洁?!”对方一听这个名字,显然很吃惊。
“对,我刚从东宁回来,想找她一下,但是给她打电话才知道她停机了。你知道怎么联系她吗?”
“……”电话那头儿,却沉默了起来。
钱战以为是对方不愿意告诉他,又接着说道:“我说不定很快又要离开镜川了,我知道你是她的同事,所以请你帮帮忙。”
“你是从哪儿知道我的电话的?”显然,对方的戒心还没有消除。
钱战眼珠转了转,大着胆子说道:“是你的一个同事告诉我的,他不认识李羽洁,但说你认识,就给了我你的号码。”
“哦,这样啊,公司里知道羽洁的,也就是我们这些公司的老员工了。”
“她离开公司了?”
“唉,看来你真的是不知道啊,其实羽洁她……”
“她怎么啦?”
“羽洁她三年前出事了……”
钱战一听,心里不由得一震,不会这么巧吧,难道今天大厦管理处的那个光头说的就是她?
“她出什么事啦?”钱战赶紧问道。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羽洁她三年前在一座山上遇到了点意外,从山顶上跌了下去,人没了。”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这样的准备,但听对方把这件事亲口说出来,钱战还是惊呆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你还有什么事吗?”对方在电话问道。
“哦,没有了。”一时间,钱战觉得自己的脑细胞忽然罢工了,半天想不起来还该问些什么,说些什么。
对方听他这么说,便说了句:“好吧!”把电话挂断了。
钱战则条件反射一般地把手机从耳边拿开了,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半晌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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