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一年 Anniversary

大概是到了一定年纪后，相同尺度的时间会感觉越来越短，要不是被同事提醒婚假要在一年内休完，我完全没有意识到，我已经结婚一年了。

与我差不多同一时间结婚的男同事开玩笑地说，现在回家不知道跟媳妇聊什么，只好把微博搞笑排行榜拿出来，下班给老婆念笑话。我一边称赞他是努力负责的好丈夫，一边不由暗叹婚姻啊，何时开始变成负担？

与此同时，我的一位有着稳定男友的好朋友正在考虑要不要结婚这件事儿，她的已婚同事们个个劝她不要结婚，以过来人的语气，真诚地跟她讲他们后悔了，道出婚姻中的难言之隐。于是朋友问我的想法，我说婚姻是中性的，有好的时候也有坏的时候（简直是废话？），但如果进入婚姻前有半点犹豫，那就再等等。

我并不是一个自己结了婚就一定要劝别人结婚的人，相反，我常想，不如把婚姻看作是一种“生活方式”的选择，一种我们与他人建立关系方式的选择。在我们每个人处理自己与世界的关系中，我们去工作、去交朋友、恋爱、结婚，从独立的个体的“我”走向互赖的共同体“我们”，婚姻就是这其中一种吧，一种与他人建立了长久的、深层次的关系方式。在这这下，具体以怎么样的形式、过程、连接方法，每个人大可不同。

结婚这一年，我跟我队友一直处在两地分居的状态，我的有些朋友担心我，跟我说新婚夫妇不应该这样，两地分居不太好。是这样的！如果说我有什么恋爱经验，那就是异地恋这种事嘛，能避免就避免，爱人嘛，最好在身边，如果不在身边，换一个可好？！但可惜我们大多处在“今生第一次”，经验有限，未曾仔细权衡过多少。我前阵子读了荒木经惟夫人阳子写的《我的爱情生活》，阳子在书中说，“我还真是不感情激烈的人，比起一头栽进两人的关系中，我更喜欢抽身钻在一旁，在距离两步左右远的地方，享受着自己和对方相处的风景。”看到此句，瞬间安慰了有着异地恋疏离感的我。

荒木经惟是日本一位著名的摄影师（具体大家可以百度下，我就不在这里赘述了），我在上海时看过他的摄影展，对照片中暴露却自在的妻子阳子印象深刻。人们总称，阳子这是一位为了“艺术”献身的女人，为了丈夫“牺牲”的妻子，可照片里阳子的自在感很难让人觉得她是牺牲。而这本书里，通过阳子在书里讲述了她跟荒木的婚姻生活，我觉得很多疑惑都不言而喻了，两个人基于熟悉和了解，愿意理解和尊重对方，乐在其中，从关系中得到满足，即使是以一种外人无法想象的方式，但呈现出的，是一种不扭捏自然的状态。

“其实，我对丈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解和尊敬。”“啊，原来这个男人喜欢并热衷于这种事情啊，虽然他的兴趣爱好有些奇特，但这是他个人的事，我也不能这个那个的说三道四。”

“我明白我之所以愿意与他交往，是因为他善于理解我那迷恋低级趣味的浪漫主义。他似乎早已看透我那颗执着于无聊事物、虚浮散漫的心。”

母亲曾问我，“经惟会如此有名，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我回答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会出名。我只是觉得和他在一起，我会很幸福。”

我至今都这么认为，这世上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如此了解我了。这不是幸福，是什么呢？

 为什么我只和丈夫一起去旅行呢？因为这最不需要顾虑什么，很轻松，我们会对同样的东西感兴趣，会对同一个笑点大笑不止（这个很重要！），可以吊儿郎当的（即便是出门旅行，也要喝酒，吵吵嚷嚷的），都喜欢温泉，这些都是从其他人身上绝对不可期待的。

 我很喜欢他的体味。我想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吧。钻进他的被窝，隔着睡衣，闻着他身上的气味儿，我的心顿时温柔地松懈下来，一股酸甜酸甜的感觉涌上心头。我想，除此之外，再也没有能慰藉我心灵和身体的地方了吧。

 夫妇之间，相互间心灵的沟通，有非常大的关系，不是吗？

真是一对奇特的夫妻啊。

不过，由此我更坚定了一些想法，比如虽然常有什么夫妻相处之道的文章被广泛流传，可能会有一些共通之处吧，比如尊重、信任，但有时只要你觉得没什么问题，那就没什么问题啊。大s说她从来不自己剥虾，除非老公剥给他吃不然就不吃，福原爱愣住说她天天给老公剥虾，又能怎样。

其实在今天，在婚姻登记人数常年下降，越来越多人看空做空婚姻的时代，我们倒是可以借此来反思婚姻的属性问题。我之前在《金融的逻辑》和《乡土中国》这两本书里看到作者们分析中国的家庭、婚姻在社会中承担的角色，比如陈志武讲婚姻的经济互助功能和精神互助功能，比如费孝通讲中国的家庭主轴是父子之间，婆媳之间，是纵轴，不是横轴，中国人结婚讲的是“办事儿”，因为中国的家庭是一个事业组织，每个人在其中各司其职，讲究效率。总体来说，中国的家庭和婚姻承担了除了感情之外的太多其他功能，用以抵抗各类风险……在这种社会属性下，在夫妻变成了孩子妈、孩子爸，爷爷奶奶一大家族围绕着孙子转……夫妻没有隐私和感情，剩下的只是带着面具的角色……在此，反观一二线城市的低结婚率和高离婚率就比较好理解。

想起我跟队友还在北京的时候，住在一个十几平米的一室厅小房子里。到周末，两个人有时懒得出去，就躺在床上看书、看电影，那时，我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幻觉，这样说可能不太合适也不体面，但真的好像两只年迈的老狗啊…真好啊，有人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