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活着是上天的眷顾，能够开心幸福地活着，是上天对人类最大的恩赐。妈妈走后，我本就疲倦的脑袋总是会想起以前共同生活的点滴印记。这种感觉让眼前的生活变得极其虚幻，好像回忆与痛苦才是真实的，其他都是依附在它们上面的。
回到学校，自然无心学习，根本没法整理好失去亲人的痛苦和家庭分崩离析的危机，只能如同木偶般活着，不愿承认眼前的困难，不愿为渡过难关尝试任何一点点的付出与努力。
“你还好吧？”蒙安娜意外出现在我房间里。
“还好吧，或许不好，我自己都不是很清楚。”整天处于游离状态，对任何事情都失去了兴趣，这样的状态好还是不好，我无从得知。
“发生什么事了？叶云倩也好久没来学校了，感觉宿舍与教学楼都空了，大家可能都要离开了。”
“嗯。”谁知道呢，在家里住的这一个星期，没有跟任何人有联系，也不想见别人。
“对了，李昱好像在找你，在咱们楼下等了好几次了。要不要跟他打个电话，说你回来了？”她眼光中含着几分探究与怀疑的意味。
“等等再说吧，反正没什么事。我累了，想休息一下。你走时把门带上就行了。”不想再说什么，失去的痛苦让我无暇顾及别的事。
躺在床上也是睁眼看着天花板，甚至是斜视着去数外面的树枝，从得知妈妈重病到她离去，从亲耳听到姐姐声嘶力竭的争辩到见到哥哥无可奈何，我对自己的抗压能力了解的很清楚，一下子发生这么多事，根本无法接受。这种种都跟蜘蛛精心编织的丝网一样，困住了命中注定落网难逃的我，可悲的是，我根本没有挣扎，这同时也是十分可怕的事。
“咚咚咚”一阵猛敲门，“开门，王元一，快开门。”是遥远而熟悉的声音，是李昱，不知何时我还是昏昏沉沉睡着了。我拉起被子，蒙住头，根本不想见他，可他还是不放弃。
“王元一，快开门。我知道你回来了，再不开门我撞门了。听见没有？”他很生气。我不是轻易妥协的人，可长久这样下去，或者是他破门而入，我能阻挡得了吗？
开门就开门吧。我默默下了床，有气无力地去给这位理直气壮的干扰者开门。
他还是那样，阳光帅气，可情绪却严重地歪曲了他俊俏的面容，让他看着有点怕人。
“什么事？”我堵在门口，想要速战速决这件事。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消失这么久，做什么去了？你是不是仗着我喜欢你，拿你没办法，就真正的肆无忌惮了？太过分了吧？”他脸上的青筋都暴露了。
“没事就回去吧。”我想把门关上。他用胳膊一挡，门被打开的范围更大了。然后狠狠地推我进来，“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你还有完没完？如果一开始就拒绝我，我也不会平白无故受了这么多天的折磨煎熬，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不在我吻你的时候说清楚？为什么要玩消失？你不欠我一个解释吗？”他的表情好像是坠入无人部落的绝望与悲愁。
“好吧，我现在说清楚，我不喜欢你，从来都不喜欢。你自由了，解放了，你可以去做任何想做的事不用再顾忌什么了？行了吧？”对别人的恶性情绪，我本来就没有抵抗或者看开的能力，只能强行翻过这一页，以后如何，谁会在意呢。
“你说什么？”一直吵闹的他脸上真的没有任何表情了，是惊呆了，还是不敢相信我能轻易说出这样的话，我没力气探究了。
“对，我说了，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满意了？可以走了吗？”对与错，对我都不重要，我什么都不想。
“好，王元一，算你厉害！”他好像是花了所有的力气，才说出那些话。我没理他，他前脚刚走出去，我便使劲把门关上，在门被狠狠地合上的那一刹那，眼泪又啪啪地落下。
为什么哭呢？不愿意？难过？还是不敢相信现实？都无所谓了，生活已经一团糟了，好的不好的，都由着它去吧。
李昱负气离开，我没看到他的背影，但能想象那番景象。
“你在哪？我接你去。”李昱拨了周皓阳的电话。
“大本营啊，过来吧，大家都在。”
“马上到。”放下电话，李昱深深叹了口气，仔细回想刚才的每一个细节，被不可理喻到无法沟通的王元一彻底堵在门外了。他心里的怒火，难受，痛苦，煎熬，如同被反复搅拌的一锅粥，所有的因素都无法分离和准确辨认，却像大石头压着他的整颗心一样，让他不得喘息。
“大本营”依旧是欢声笑语。李昱开了一瓶白酒，倒了满满一杯，端起来，仰头喝光。
“发生什么事了？王元一不是回学校了吗？”张明迪有点担心，他没有见过这么怒气冲冲的李昱，也没有感觉过他会这么痛苦难过的情形。
“不要再跟我提那个人！以后都不要再提！”李昱的叫喊让整个大厅的人都安静下来了。
“不是，咱们可以有事说事对不对？再说了，没谈过恋爱的女孩子就是毛病多一些，你应该多包涵，大人不记小人过才是啊。”张明迪没有被李昱的反映吓到，他被李昱手里的酒杯和他灌酒的速度吓到了。
“包涵？一个人的独角戏，需要什么包涵？花费那么多的心思，不过是我傻到白痴的一厢情愿，我有什么可计较的？来，我们喝酒，然后去夜店，酒吧也行，一醉消千愁！”李昱又是一仰而尽。
“别这么傻行不行？不管怎样，身体是自己的，别喝了！”周皓阳在他们三个人中间往往是最有魄力的那一个。他夺过李昱手里的酒杯，生气地说。
landscape.jpg
“傻？我是傻，傻到自己都鄙视！可我又有什么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你有吗？你有的话可以告诉我吗？喜欢一个怎样都不会喜欢在乎自己的人，喜欢到想忘都忘不了，我他妈的有什么办法！”李昱抓起酒瓶，往身后的背景柜上猛地一摔。“啪啪”，柜子的格子里摆放的酒瓶都碎了，玻璃溅到到处都是。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你觉得我会看得起这样的自己吗？全心的付出，认真的坚持，到头来不过是一句从没喜欢过！人怎么可以这么狠毒？拿最锋利的刀子使劲地扎别人的心脏，怎么能这么狠？”李昱很颓然地靠着柜台的外壁往地上滑，他的眼神空洞无光，好像从很遥远的地方来，最后终于到达，却发现所处之地不过一片荒凉，一无所有的空旷和死寂让这个长途跋涉的人万念俱灰。
“大家都随意去玩吧。明迪，你招呼大伙，这边我来看着。”张明迪满怀痛惜地离开这边，去安抚坐在大厅中央的那些玩乐者。
周皓阳开了一瓶红酒，仔细地拿出两个杯子，倒好递给李昱一杯。
“不管怎样，你努力了，虽然结果不如所愿，但终归是你们缘分不够。看开点吧。”周皓阳对这种情况也没有经验，他唯一淡定的来源，是上次在李昱生日那天跟孟星如聊天时的发现，人是一种很奇特的动物，得到的得不到的，最后可能是一个结果。所以心情困于一时的处境可以理解，但若长期纠结在一个点上，就显得太不值得了。人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这个或大或小的世界，应该对得起自己的这次出演机会才是。
“从来没有过这么难受，揪心撕肺地疼。哼，怎么会有人一声不吭就变得无影无踪，电话不接，学校不回？我知道她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也想好见到她要有耐心一点，可看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样子，忍不住就脾气上来了。不过现在说这个也没意义了，她承认了对我没有那种感觉。也对啊，如果她心里有我，无论遇到什么事，总会想到我可以帮忙吧。像她那样筑起一道城堡，把我和她分成两个世界，不是不喜欢又是什么？”李昱苦笑着，咽了一口红酒。看开，说起来也不难，难的是就算看开，也未必能如愿看淡，进而放下。
“有爱就有痛，习惯就好。” 周皓阳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其实心里未必就没有疤痕。
李昱他们在经常光顾的夜店玩到很晚，个个喝得脸红脖子粗的。
“走，续场！下一家走起！”张明迪也玩嗨了。
“回大本营！身边的姑娘，有事的就自行离开，没事的咱们继续。”李昱虽然一天都杯不离手，但酒量极好，还没有到醉的地步。
“当然继续了！姐妹们，接着玩啊。”站在李昱身边的美女穿着开放，为人也很开放。
一行人浩浩荡荡上车来到“大本营”。同行的人打开一个房间的音响设备，大家都陆陆续续进去了。
“喝什么？红酒？冰啤还是饮料？”张明迪很少融入这种场合，但今晚却表现积极。
“让那个调酒的小哥亲自上阵，调制一些可口的酒水吧。”
“大家等着，去去就来。”号称“王牌调酒师”的那个男生不过二十出头，瘦长瘦长的，以致于看起来像极了衣服架子。他跟李昱这帮人认识很久了，所以彼此都能做到无拘无束。
但中途李昱一个人离开了。他站在阳台上，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
“帅哥，怎么出来了？”是刚才跟过来的女的，说话嗲声嗲气。
“透透气。赶快进去吧，大伙儿等你去控制现场呢。”
“你知道的，人家喜欢跟你在一起，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女人主动的可怕，就开始撩李昱了。
李昱没说话，他避开对方的动作，依旧转身看着远方。
“我在地狱，你也跟上来？”李昱觉得要是以前的话，或许他们能玩的很开心。可现在不同，他不想被这样一副面容姣好、身材火辣但内心却模糊的人缠住。
“有你，地狱也会是天堂，我义无反顾。”姑娘直接搂住李昱的腰，把脸贴在李昱的耳朵边，娇滴滴地说。
“对不住啊，我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功力。”李昱很反感这种公然的挑逗。他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李昱在没开灯的房间，直接靠着床坐地上，在一片漆黑中，他琢磨自己的内心。虽然恋爱史有近十年了，但自从单纯的心动化为赤裸裸的肉欲，他从没有遭受这么严重的打击。他说不出来自己到底喜欢王元一的哪些地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起那张脸，想起她的笑，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接触中的那些美好乃至不美好，此刻对独自沉思的李昱都特别珍贵。那是两个人才有的回忆，不管对方如何感想，他是舍不得放弃每一个细节。
“王元一。”李昱小声地说出这个名字，好像是安慰自己，也好像是在超脱此刻被死死困住的自己。他咽了一口唾沫，紧闭双眼，不想再去计较，不想再在回忆中追寻。
有人注定成为路人，正如有人注定跨越所有的世俗偏见而结合一样，都难免带有命中注定的色彩。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