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万万没想到，首长们这次如此不顾形象，给出各种或简单粗暴，或曲折狡猾的办法，主要是因为他们不想放苏醒离开。如果能把李瑞晶弄过来，就是意外收获。
这事儿的起因是，在他们登上火车之前，军委总政治部要调苏醒进京的商调函已经到了军区，到了他们几位将领的手中。因为是商调函，不是直接下命令，他们一合计，根本没有把这事儿告诉苏醒，反而鼓动苏醒去动员李瑞晶。
李瑞晶在北京，在学校里，心情愉悦地享受着大学里最后阶段的生活。她有时候会和姚力一起，畅想将来两人都在北京成家立业，共同抚育后代的情景。
说到养育孩子，姚力促狭地问李瑞晶，从姑娘到妇人的感觉如何？李瑞晶满脸飞红，轻轻捶了一下姚力的肩膀，努力用镇定声音说：“你不是马上就要和你的青梅竹马结婚了吗？到时候你自己去体会吧！”
刘志安这时已经荣升为八一队的教练，而且是统管他所擅长项目的男队和女队的主教练。他是八一队的热门人物，受到好些年轻的女孩子追捧。他偶尔还是会来找李瑞晶和姚力一起去玩，去吃东西，顺便给她们讲讲到处比赛中的各种故事。
苏醒突如其来地出现在北京，出现在李瑞晶面前，让她喜出望外。新婚小别，两个人一见面便如胶似漆，一有时间就黏糊在一起。
苏醒看着李瑞晶欣喜快乐的样子，好几次话到嘴边都没有说出来。直到首长们告知，他们准备南下返回了，他才终于下决心，要和李瑞晶摊牌了。
李瑞晶刚下课，回到宿舍，就看见等着自己的苏醒。她又是高兴，又是有点儿不好意思。听到苏醒说，约她去北海公园划船，李瑞晶二话不说，立刻和同学打声招呼就走了。
李瑞晶和苏醒二人来到北海公园，因为不是节假日，也不是下班之后的时间，公园里的游人并不多。他俩来到湖边，租了一条小船，慢慢地划到了水中央。
苏醒停下划桨的动作，任小船在碧波荡漾中轻轻飘动。他直直地看着李瑞晶美丽的脸蛋，神情严肃得让李瑞晶感觉有点奇怪。她摸着自己的脸问：“醒，怎么了？我的脸上有啥东西吗？”
“嗯哼，”苏醒清了清嗓子，字斟句酌地开口说：“瑞晶，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对你说。希望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李瑞晶本来就被苏醒严肃的表情弄得有点莫名的紧张，听到他说的话，不禁大吃一惊。她心里升起强烈的不安，同时想起了新婚燕尔之时，两人之间的交谈和约定。
在新婚之初，两人抱着坦诚相待，希望白头偕老的信念，进行了深入的交流。
苏醒坦诚地告诉李瑞晶，自己曾经有过女朋友。当年战绩展览会结束，他率先匆匆离开，就是为了去上海见女朋友。那次上海之旅，也是分手之旅。因为那个出身于大资本家家庭的女孩子，在上海经不起诱惑，和别人发生了关系。虽然她哭着请求苏醒原谅，他还是没有办法原谅她。
苏醒借着坦白以往的经历，顺势提出了他对自己妻子的希望和要求。他对李瑞晶说：“我对你只有两点要求，一，不能是反革命。二，不能有外遇。”
李瑞晶并不认为苏醒的要求有啥不对劲的地方，相反，她很骄傲地笑了。
她充满自豪地告诉苏醒：“我是一个革命军人，肯定不会是反革命。你的第一条不用担心。第二条，”李瑞晶特意停顿了一下，认真地看着苏醒的眼睛说：“我从小就牢牢记住了家里的教导，懂得并且做到了守身如玉。今后也一定会继续保持下去的。”
李瑞晶也对苏醒提出了她的要求。她笑着对新婚的丈夫说：“我也有两个要求。第一，你也不能有外遇。过去的就过去了，今后不可以和别的女人有超出一般人的感情。”想想，她又补充道：“你若想离我而去，请如实告诉我，不要让我成为最后知道的人。”
苏醒立刻点头，非常严肃认真地表态：“你放心，既然我们已经结为夫妻，你就是我今生唯一的女人。”
李瑞晶对苏醒的态度很满意。她接着提出了第二个要求：“第二条，你不能打我。如果你动我一个手指头，我们之间就完了。”说完，她又很严肃地补充道：“这一点，我是很认真的。”
李瑞晶从小在东北长大，见惯了东北男人的大男子主义做派。虽然李家没有打老婆的男人，K市却有很多这样的男人。她平生最反感的事情之一，就是比女子强壮的男人动手打自己的妻子。她绝对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苏醒同样严肃认真地回答说：“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我绝对不会打你。我一贯认为，打老婆的男人都是孬种。”他的言外之意就是，我苏醒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可不是一个孬种。
至此，两人愉快地达成了共识，开始了甜甜蜜蜜的新婚生活。
李瑞晶坐在北海公园的湖中心的小船上，看着苏醒格外严肃的神色，回想起彼此的约定，脑子里迅速掠过各种各样的念头，弄得有些心神不宁。她最后心一横，干脆不再胡思乱想，等着苏醒自己揭破谜底。
苏醒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开始比较顺畅地说出来，他自己将随部队的一些官兵去远离繁华都市的地方筹办步兵学校，希望李瑞晶支持他，和他一起去开创新事业。
李瑞晶万万没想到，苏醒要谈的事情和感情无关，是和工作有关的。她转念一想，也觉得不对，这中间也涉及到了他们之间的感情、生活等方面的问题。她对此毫无思想准备，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打懵了，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苏醒是有备而来，有心对无心。见到李瑞晶沉默不语，他也不着急，不催促，等着李瑞晶自己回过味来，让她先开口说话。
李瑞晶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好一阵都不能平静下来思考问题。她呆呆地坐在小船上，随着波浪起伏摇晃着身子，目光无焦点地看着前方，思绪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苏醒静静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新婚妻子，心里涌动着温柔，甜蜜又有些忐忑不安的感觉。他看着逐渐西斜的阳光，照在李瑞晶青春美丽的脸上、身上，仿佛给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这个美好又温馨的感觉一直深深地镌刻在苏醒的记忆深处。
一群鸽子带着嘹亮的鸽哨声飞过天空，惊醒了魂不守舍的李瑞晶。她从呆滞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看着始终微笑着的苏醒，终于开口说话了。
“嗯哼，哼，”李瑞晶感到嗓子里很干涩，使劲儿清了一下喉咙，看着苏醒慢慢说：“我们不是说过了一起到总政工作吗？我都已经和部长说好了，你不愿意去文化部，可以去宣传部，说不定现在调令都已经发出去了。我们为啥要去那个谁都不熟悉的地方？”
苏醒耐心地解释说：“当时不是不知道会有这样的任务吗？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要调去筹备步兵学校的。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不能违抗军令的—”
李瑞晶不等苏醒说完，打断了他的话头，直截了当地说：“总政要调你来北京，也是军令如山的呀。这个你就可以违抗吗？”
苏醒立刻反驳说：“总政的调动，是个人意愿所驱动的。筹办步校，是真正的从大局出发。这个不能相提并论。何况，总政的调令也没有发到我手上啊。”
李瑞晶不乐意了。她不客气地怼回去说：“都是革命工作，都是为部队服务，怎么就能分出来个人利益和大局为重呢？”她不等苏醒接话，又接着说：“再说了，我不服从总政的工作安排，岂不是违背了军令？”
苏醒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头疼的。他知道李瑞晶聪明伶俐，也预感到这次谈话会比较艰难，但是没想到一开始两人就直接针尖对麦芒地开始吵了起来。
本来新婚蜜月期，又是小别重逢的年轻夫妻俩，为了将来他们的小家庭何去何从，在充满浪漫氛围的北海公园，在碧波荡漾的湖水中央，在随微风轻轻摇晃的小船上，开始了婚后、不、相识以来，第一次争吵。
他们俩各执己见，互不相让，好一番唇枪舌剑地争论，谁也不能说服对方。一时之间，相持不下，两人之间的充满了火药味，气氛十分不好。
苏醒和李瑞晶都没有发现时间在他们的争执中悄悄流逝，天色渐渐暗下来。他们俩长时间没吃没喝，也不觉得干渴饥饿，只想着怎么样才能说服对方接受自己的选择。
在整个争执过程中，苏醒脑子里不时会响起在火车上，正副司令员和政委说的话。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一定要好好说服李瑞晶，绝不能在首长面前丢了自己身为男人的脸。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