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无名画作
瑞安近郊有一处不起眼的别院，院中种满了各种兰花，其中还不乏如大雪素、水晶叶缟这样的珍稀品种。一见便知这家别院的主人是一位及其爱兰的雅士。
别院很小，仅有几间房间，但布置却是及其雅致的。东侧是一间古色古香的书房，进入其中，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幅《陪月闲行图》。闲庭幽然，伴月出行，雅兴十足。
一位身材颀长，随意着紫衣的男子正负手站在巨大画幅前，负手出神。屋中焚香，清香四溢。这时，一位女子端着一杯清茶走到男子跟前，侧身微蹲，行了一个礼。女子着了一身深兰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束住腰身。女子轻柔道：“夫君，喝茶。”
男子回过头，扶起女子：“阿璟，这是在宫外，你我夫妻二人又何必在乎这些虚礼呢？”女子嫣然一笑，起身：“是。这是妾身用新鲜采摘的兰花泡的你最喜欢喝的清茶，提神静气。”男子应着接过茶盏，又扶着女子坐下。
男子正是太子墨宇，那女子便是太子妃董素璟。董素璟是内阁大学士董志高之女，因才艺双全，早在闺阁之内便芳名远播，是大家公认的东靖第一才女。在成为太子妃之后，她与太子相处琴瑟和谐，不娇柔不造作，十足的大家闺秀。萧演曾对自己这个儿媳赞不绝口，称之堪为后宫表率。
“你一大早就辛劳打理院落，为夫是怕你累着！”墨宇的语气分外温柔。素锦娇羞一笑：“夫君每到十五就带妾身来这别院小住几天，我自是十分欢喜，又何来劳累之说呢！”
“那深宫中让人压抑的很，也就是这个别院有几分人情味。”墨宇抚上素锦的脸庞，“你本是一个有灵性的女子，却为了我非得去和后宫那些女子打交道，也难为了你日日周旋在后宫那潭深不可测的深水里。我若不时常带你出来透透气，让你日夜处在那般乌烟瘴气之下，那才是真的对不住你呢。”
素锦已羞红了脸，半低垂下头，又无比坚贞道：“殿下万不要这样说，为了殿下，妾身怎样都是甘愿的！”
夫妻二人正在屋子里说着话，墨宇的近身侍卫褚矢忽然进门，不想却看见屋中的郎情妾意。一个二十来岁的大男孩大概是第一次碰见自己的主子的这种情况，一下子不知作何反应，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显然墨宇刚好也看见了他，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褚矢一慌本能地便跪倒在地：“属下参见殿下，太子妃——”
褚矢这一跪让素锦也回过头来，本就脸皮薄的她噌的一下站起身来，向墨宇行了一个礼，慌忙说：“殿下有正事忙，臣妾先行告退。”说完，素锦便匆匆忙忙地走出了房门。
素锦逃离之后，墨宇正色道：“说吧，你看见了什么？”
“啊！”褚矢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结巴道：“殿下与太子妃琴瑟和谐，恩爱如初，属，属下不敢妄言！”
“还不敢妄言呢！你已经在妄言了！”墨宇感到有点好笑，他说：“我让你去打探墨宸最近的状况，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定然是发现了什么吧。说吧，你看到了些什么？”
褚矢这才知道自己完全误解了主子的意思，他面红耳赤地干咳了一声，然后故作镇定地说道：“我刚到三皇子府的门口，就看见了‘大漠风情’的颜姑娘进去了。一直过了二个时辰，颜姑娘才从府中出来，脸色有些发白。”
墨宇若有所思，喃喃道：“这颜姑娘回瑞安也有一段日子了吧，上次见这个女子倒真不一样，或许……”
自从那日从墨宸处知道了多年前的过往之后，我也一直夜不能寐。或许是因为在这段往事中，他们都有太多凄苦的记忆，我也因此与他们感同身受。我也是一个不善于隐藏内心感受的人，这日恰巧看望沐今，反倒是被她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要我一同去“弄墨斋”去欣赏什么书画。
沐姐姐自从和张迁和离之后便搬出了张府，但是为了不让父母担心，她并没有选择会娘家。反正莫大娘家也就只有她一人居住，也是挺凄冷的，沐姐姐所幸就在莫大娘的家中先住了下来。
弄墨斋是东靖第一的书墨坊，里面多是一些珍稀的名人真迹。平日是多有文人墨客混迹于此以书墨会友。但是由于斋中书画多是古人真迹，所以价格惊人，一般人往往只有望而却步，也只有真正的身份显贵且爱好文学的人才会在此投掷千金换取书墨真迹。
刚一进弄墨斋，就觉得自己立即就置身于一个书画的海洋，书墨香气扑面而来。站在这些书画面前，我不得不感叹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楷书方正有力，行书行云流水，草书率性奔逸，字画一撇一捺无不彰显着每一位执笔者的真性情。
我缓缓挪步，认真欣赏着每一幅字画。其实，说来汗颜，对于这些东西，我本身并没有研究，我只是凭借着内心的一种感觉在做着评判。对于它们，我是真切的欣赏它们，但除此之外并不其他，直到我看到了那幅画，那才是真正触动了我心弦……
漆黑的夜幕，静谧的夜，稀疏的树枝中间却镶嵌着一轮白玉盘。映着皎洁的月光，一只夜鹰停驻在枝头，好像在等待着他的猎物。一位剑客在这样的夜策马而去，皎皎月色下，几个空酒坛在树下分外的醒目……
乍一看这幅画，我便觉得这幅画并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产物，感觉总是怪怪的。画中并没有画作的名称，作者的署名和其他有用的信息。但是我心中隐约有一种感觉，这幅画或许与我有关。我正想着，忽然听见有人对老板说：“老板，我家公子想要买下那幅无名的策马图。”
老板一听，马上乐开了花：“好好好，公子，我这就给你取来！”老板走到我面前，将我面前的这幅画取了下来，送到了那人面前。那人随即就掏出了几碇白银，放到老板手里。转身欲走……
“等一下——”我三两步跨到那人面前，焦急道：“小哥，我很喜欢这幅画，不知你能否割爱呢？”
“我刚买下了这幅画，又岂有立即转让的道理？”那人明显不松口。
“我愿意付双倍的价钱买下这幅画，同时，为了弥补你的损失，你可以在这里在挑选一幅你心仪的画作，就由我买单了！”为了拿下那幅画，我一时心急，脱口而出。我掏了一下腰包，却发现自己身上身无分文。我暗道糟糕，今早一直都浑浑噩噩的，出门竟忘记了带钱包。我刚想开口，再与那人进行谈判，他却说：“就算你拿出十倍的钱也没有用。这是我家公子点名要买的画作！”
“你家公子在哪儿？”“颜姑娘？”两个声音同时发出。我惊讶回头，却见到一身紫衣便装的墨宇站在我的身后。
“太……”我差点就脱口而出，看见墨宇的神情，我突然意识到这是在宫外，随即住了嘴。“你怎么在这里？”
墨宇笑笑：“不过是转出来透透气，随便买几幅字画回去！”我忽然恍然大悟，再次回头，见到之前与我讨价还价的那人一脸恭敬的样子，随即明白了，对墨宇说：“原来这位小哥嘴里的公子就是您呀！”
墨宇挑眉：“怎么，颜姑娘你也想买下这幅画？”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说：“这画中的情形给了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觉得这其中隐藏着更多的东西，只是我现在一时半会儿没能参悟出来。所以……”
“所以，你就想将它买下来。只是被我的属下捷足先登呢？”墨宇唇角微微上翘，将我没有说完的话倾倒而出，我反倒自觉赧然了。墨宇笑着说：“我之所以想要买下这幅画，就是觉得它有一些与众不同，与现在市面上的字画风格完全相异，所以就想买回去研究一下。不过现在看来，它对于颜姑娘的意义，比我要大得多。所以……”墨宇接过小哥手里的画幅，递到我手里，道，“煮酒论英雄，好画送佳人。今日我也就俗气一把了。”
“那……就多谢，恭敬不如从命了！”对于墨宇的盛情，我自觉不知从何消受。但是这幅字画对于我来说又实在是太过特别了，我也就不再推辞，欣然接受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