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天黑得早,一连几天的雪今天居然停了,而且出了大太阳,草屋檐下长长的冰挂停止了滴水,冰挂又长了。
小街的上空,北风又呼呼地吹了起来,雪映着天,天却无力地眨着几颗小眼睛,一切都显得那么苍白。
远处渐渐传来咯嘣咯嘣的钉鞋声,硬帮帮的。
又上冻了。
小街上还有几家卖南货杂货的商店仍开着门,微弱的洋油灯光下,店主扒在柜台上,眼巴巴地望着街面上寥寥的几个行人。
“馄饨,桂花汤圆啊。”
对面小巷里传来了一个老人颤抖的声音。
“馄饨,桂花汤圆啊。”
木制的挑担,两头都架着小小的吊罐,冒着热气,一头煮馄饨,一头煮汤圆,这是小街上唯一靠此谋生的老人的声音。
“馄饨,桂花汤圆啊,五分钱一碗……。"
担子就在我家墙脚边停下,我家对门是一家糕饼作坊,正值年关,几个长工还在加工酥糖、麻饼之类的糕点,以应付时节。
住在他家对门,香气是闻够了,把我也馋够了。
现在每天晚上又多了一付卖馄饨汤圆的担子。
天真的很冷,而且没有御寒的衣被。
父亲早就倦缩在如铁的被窝里,我和妈妈则依偎在一起。
昏暗的油灯光,不停地摇摆,我们家的四壁都透风啊!
妈妈手中的针线还在粗一针细一针地补衣服,我手中的铅笔还在歪歪扭扭地写作业。
“馄饨,桂花汤圆啊,五分钱一碗。"
听得出来,外面偶尔有人走过,吃上一小碗馄饨或汤圆,满足地走了。
我们家可是下午三点钟就吃了晚饭啊。
我知道,家里什么都没有,米缸每天都是空的,能卖掉换钱的家什一样没有了。
下午妈妈还说要找三姨再借两块钱来,家里已经揭不开锅盖了。
我和妈妈的双手都冻的僵硬,我的口水还直往肚咽,妈妈的眼角渗出了泪花。
“馄饨,桂花汤圆啊,五分钱一碗。”
"伢子,我们睡吧,三更响了,明早你还要上学呢。"
我们默不着声,收起手中的针线、书本,吹灭油灯。
“馄饨,桂花汤圆啊,剩得不多了。”
我已钻进了被窝,蒙起了耳朵,妈妈的叹息声仍能听见。
这是很早很早以前的事了,当时我六七岁。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