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曾经在《故乡》中塑造了少年闰土的形象,聪明、机智、可爱、见识多广,并用第一人称“我”来完成这一属于故乡的回忆。让人读来真实可信,代入感极强,一度以为文中的“我”就是现实中少年鲁迅。而真相是《故乡》中的“我”、“闰土”以及一切出现的人物都不是百分百原型创作,甚至都不能说“我”就是鲁迅。
一部《红楼梦》,曹雪芹假借“石头传说”,谱写金陵十二钗36位绝色女子的爱恨情仇。后人知人论世,探查曹雪芹家族历史,发现这么一部些许奇幻的故事,原来还暗含着曹家的盛衰荣辱,以及时代的交替更迭。
......
“假作真时真亦假”,就是小说与生活最美妙的结合。
(一)
生活给予艺术创作以原本,让艺术成为有根之木,才能源源不断,才能长盛不衰。
葛亮在《北鸢》自序中写道:“本无意钩沉史海,但反躬自照,因‘家’与‘国’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络,还是做了许多的考据工作”;“中国近代史风云迭转”“有许多的枝蔓,藏在岁月的肌理之中”“晦暗之处,便了无痕迹”,一旦拿出来写,便似迎着阳光无处可逃,那曾被历史无意藏匿的事件一点点都浮现了出来。
这些无意的钩沉,反而成就了葛亮文字独有的风格和生命力。读他的文字,仿佛在看一场大型的舞台话剧,人物每一次出场,像是踏着历史厚重的脚步,掷地有声,范儿十足。也因为如此,小说中人物出场的环境描写,仿佛话剧舞台背景,集中凸显了情节和人物的心路历程。故读葛亮的小说,需细致的读,一个不小心也许就错过了文字下深藏的蕴意,一个马虎大意也许就错失了与民国情怀撞个满怀的机会。
借着无意而为,葛亮在《北鸢》的扉页里写道“谨以此书,献给我的祖父葛康俞教授”,坐实了这本书有着家族史的原型,自然也有着民国的影子。
(二)
但小说跟历史现实终究还是不一样,历史冷血无情,只呈现真相,不以人为而改变。小说却是艺术,虽来源生活,却远远高于生活。即使以历史为原型,但出于不同的作者笔下,归于不同的本心,历史的面貌却可以各色各样。
张爱玲的笔下,民国是浪漫的;郁达夫笔下,民国的迷茫的;梁实秋笔下,民国史淡雅的;萧红笔下,民国是炽烈的;林语堂笔下,民国是抗争的;鲁迅笔下,民国是沉睡的......
为着不同的双眼,为着不同的思考方式,甚至为着不同出身境遇,小说的创作都能走出作者赋予的不同生命之路。
若小说如新闻纪实,只还原生活真实的样子,就会失去灵动,难以打动人心。试想除去作者的“添油加醋”,除去为人物形象赋予的事件情感,除去为主旨中心一波三折的情节设计等,人物、起因、经过、结果几句话就足以说透。
但反观文学史,经久不衰的艺术创作都有着虚构的相得益彰,汉乐府一篇《孔雀东南飞》一个自挂东南枝,一个举身赴清池,现实的残酷让人不忍遐想,而那化为鸳鸯,仰头双飞相向鸣的结尾,却让人回味深思。
葛亮深知这一技巧,所以在他笔下的民国,成为了一种文化想象,比如昭如姓孟,孟轲后裔,遇事宽厚仁义,以此来表达对儒学的怀念;比如四声坊艺人受人所托,每年以纸鸢为礼祝寿,风雨不改,以此来写仁义诚信;以“鸢”的一线之牵,来写国与家的关系......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隔纱看历史,似是还无,才是小说最好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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