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南”“北”是相对概念,对于书里所描绘的那一片北方大地,我仍然忍不住幻想,就像中学语文课上对杨柳岸的晓风残月和雨巷的青石板一样。
纬度的差别究竟能在多大程度上影响风物人情呢?
读葛亮的《北鸢》,就有了种独特的味道,糅合着北地的开阔与南方的温婉。人影清淡,却自有一番道理在里面,有些惊艳的。也因此,这惊艳有了着落,生活里有了砥砺,一点一滴就显得真切,时空变得立体,由此可观可感。
在所读有限的男性作家的小说里,这种感受是少见的。不谈文学性,就一个普通读者的角度,是不错的故事。
故事里的“鸢”,是用竹条和纸扎好的风筝。每年差不多的日子,要经四声坊龙师傅的手细密地扎,一层一层,一道一道,是父辈送给文笙的庆生礼物,带着传统的诗意和温情。
每次读到这纸做的风筝飞在有夕阳的黄昏或灰蒙蒙的天空上,总觉得有一份肃穆从字里行间一丝一丝漫出来,好像里面的风是胶卷,所到之处,一帧帧地被定格留存。
放风筝的背影,无论年纪大小,都显得成熟而寂寞,因风起线动的时刻,同时也在缅怀。而无论场景如何变换,那背影总又显出一份赤诚,或许是因为“爱这样东西的人,总也有颗单纯良善的心”吧。
系住风筝的那根线,把军阀、士绅、文人、名伶、商人、新青年、手艺人连带着街头巷陌的边边角角都串了起来,像细细如流水的时间,将亲情、友情、爱情和山河情怀融在了一起。
这样大的手笔,挥毫泼墨间,看得出分明的细致。
风筝于我,大概像一毛钱两根的辣条或者两毛钱一个的小冰袋,记忆虽然久远,每每拿出来和同龄人谈起,总还能抓住一点童年的影子,不禁一阵感怀。只不过,也仅此而已。我从没想过,或者没有意识到,诸如风筝一类的小物件,原来可以承载这样多。
这就让我想起来,应该是去年3月的一个周末,和曦曦交完燃气费沿着河边往回走,初春的风凉里带柔,阳光还很好的样子,从偏西的方向照射过来。远远地望出去,看得见前面一些疏落的点在温暖的光线中缓慢地移动。
走近了才知道,是有人放风筝。
十来只风筝,颜色称得上绚烂,拖着或长或短的尾巴,撑起了灰蓝天色的一角。我们停下来,靠着河边的石栏,看对面的楼与矮山像一个大画框,将一切圈起来。这时,曦曦对我说,她也想放风筝了。
然后买好风筝,混入一群八九岁的孩子中间,起初还有些局促,跑了两个来回也就不管了,虽然风筝飞不高还老往下掉。使劲迈开一米二的大长腿,放声大笑加上手舞足蹈,像两个怪阿姨,但那种快乐是真切的。
真切的快乐,才是父亲家睦年复一年的祝福吧。
国人的情感传统,大抵是低调和含蓄的。低调含蓄的是形式,一点也不会影响内里的炽烈。我想,书里的纸鸢,恰就是这样的一种意象,简朴又繁复,繁复是极致的用心。
等到风起时,它略显单薄的形象就带着所有相关人员的那一点一份的心思,遥遥地,遥遥地飞升至辽阔的天空中去了。
——2020年3月10日
(2020年8月19日誊录)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