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死了

作者: 弗莱明 | 来源:发表于2017-01-29 15:49 被阅读21次

傻子是小时候住在乡下外婆家认识的。

第一次见到傻子还是四五岁,跟几个玩好的小伙伴去河边遇到,我问那个人是谁,他们说那是傻子,说着就开始追傻子,傻子吓得扔掉了手中的木棒撒腿就跑。

我就那样认得了傻子。记忆中我始终记不得他长了一张什么面孔,但每次只要看见他,就知道那是傻子。


-------------------------------------------------------------------------------------------------------

南方10月份,收割油菜的季节。

傻子从阿嬷那里接过一根扁担开始舞刀弄剑,他口齿不清高喊“我是孙饿空……空”。

阿嬷从窗口钻出头来“刚吃过午饭你怎么饿了啊?啊?”

他连忙摇头摆手,朝阿嬷神采奕奕地挥舞手势,眼神中似乎透过一种瞎子复明的希望。

笨拙的姿势在阿嬷的眼里看上去难看又可笑,阿嬷失望地摆过头。

他以为自己是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其实是东海里的一篓鱼虾。

-------------------------------------------------------------------------------------------------------

扁担玩累了,阿嬷让他拿着扁担去地里挑油菜。像是接受了一个使命,他兴致勃勃地像个正常人。他几乎是一路跳到了地里,看到摊了一地的油菜却手足无措,看看隔壁地里阿伯正在一堆一堆地捆,他却怎么也捆不成一团。

阿伯跨过沟渠过来,“你看好我怎么捆的!”傻子真的很仔细地看,边看边在一旁比划,看到阿伯捆一堆,他兴奋地大叫,好似掌握了什么武功秘籍。

阿伯走了,他照着阿伯的做法却怎么也捆不起来。

阿伯抬起凉帽看了看,想过来帮他,顿了顿,又顺下帽檐继续捆自家的油菜。

杨过有大雕指点,傻子的雕看了他一眼便飞走了。

天快黑了,傻子把油菜捆出了一堆小山,只挑了扁担的一头,沉重的分量快把他埋到地里去了。

天边,最后一丝光灭了,他最终与夜色还有这黄土融在了一起。

-------------------------------------------------------------------------------------------------------


傻子小时候,阿嬷让他去鸡圈里捡鸡蛋,捡了两颗藏在门口的草堆里,又继续往圈子深处再捡,却没有鸡蛋了。等出了圈子,草堆里早已空空如也。狭窄的乡间小路上只看见一个小东西溜得飞快,傻子跟着一头扎进人家白菜地里,最后勉强坏了两颗大白菜,阿嬷带着一篮鸡蛋去赔偿道歉。

那几个夜里,傻子瞒着阿嬷偷偷跑出来蹲在鸡圈门口,夜里雾气太重,傻子捉到凶手的时候浑身湿透。

傻子成功破了案,却不知道是不是天作对,在之后的半年里,凶手来得越来越勤。

-------------------------------------------------------------------------------------------------------


到傻子二十八岁的时候,村附近的河道开始开挖,这片曾经是种满油菜花地即将建造一个科创园,整个村连带着动拆迁,傻子举家都搬到了小镇上,阿嬷托人给他寻了一份环卫工的工作。

自从他来了环卫所,整个环卫所的平均年龄被拉低了,老头们都喜欢这个只会傻乐会干活的小子。二十八岁的傻子年轻力壮,他会擦厕所,会扫马路,会搬重工具……

8月份的太阳,路上的人好像都要化为水蒸汽,傻子把口罩摘下,重重地呼两口空气,又戴上口罩继续清理垃圾箱。老头们拿着水壶抽着红塔山躲在树荫下聊天碰杯,茶水在塑料杯间的碰撞下溢出了一些。

恍如一场觥筹交错的盛宴。

-------------------------------------------------------------------------------------------------------


夜晚的小镇繁华、喧嚣。

外婆每晚都要出来走上一走,后来路上遇上了傻子。

傻子说,“阿婶你慢慢走,我在你旁边跑步”,外婆绕着小区走上一圈,傻子跑快了,几圈之后又会和外婆相遇。

外婆说每次顺圈遇到他总跟第一次见面一样热情地打招呼叫阿婶。

“奇怪,他忘了我们上一圈碰到刚打过招呼了吗”

傻子好像很执着于相遇,跑完一圈忘记了上一圈,一圈又一圈,不停地打招呼。

后来,傻子缺席了几个夜晚。

外婆遇到阿嬷便询问傻子的近况,阿嬷着急地发动助动车,“我也不知道呀,我还要去搓麻将不说了下次再聊啊阿姐”

在一个不可能的夜晚,傻子又回来了。

他对外婆说“阿婶我最近肚子太痛跑不动了,我就走走吧”

外婆说那几天傻子真的跑不动了,走路都花光了力气。

傻子死了,那天晚上回去他就死了。

阿嬷哭得凄惨,“这个傻子真的是傻啊,肚子痛也不跟我说。忍了三天三夜的盲肠炎,肚子都要烂了”

夜晚的小镇依然歌舞升平,谁也不知道那三天三夜他去了哪里,他做了什么,毕竟谁也不关心。

傻子蜷缩在床上,地板上,椅子上,或者是树下,家门口……他那么痛,他痛着的时候会想什么呢,他不会给阿嬷打电话,他不会要求阿嬷带他去医院看病,他甚至不会在饭桌上跟阿嬷说自己痛。

他只会忍着,像傻子一样。

相关文章

  • 傻子,死了

    自从撞死了傻子,杨老五油光的头发一夜间花白,家里就也不再消停舒适。 “昨晚傻子的老公带着当庄一块的足足在我家恼了一...

  • 傻子死了

    (一) 小村子里晚上死了个人,到了中午全村都知道了。 村子里人人互相走动拜年,聚在火炉子边上谈论的都是这事。 你知...

  • 傻子死了

    傻子是小时候住在乡下外婆家认识的。 第一次见到傻子还是四五岁,跟几个玩好的小伙伴去河边遇到,我问那个人是谁,他们说...

  • 6.20

    他死了 哈哈哈 我要疯了 我没办法生存在没有他的世界啊 那个傻子死了 那个傻子没了 那个傻子 哈哈哈 那个傻子啊 ...

  • 那个傻子死了

    按辈分,我还该叫她一声姑姑,但是,没有人记得她的名字,十里八乡的都只知道她叫“胖闺女”。 所有人都很厌弃她,见了她...

  • 活死人

    醒着 你是傻子 醉了 还是傻子 活着 你是负担 死了 还是负担

  • 疯言醉语//我不想,我不愿

    我不想死,因为 爹死了就没有爹 娘死了就没有娘 爹娘都死了 我就永远没有了家 我不愿人家说我傻子,因为 傻子才爱和...

  • 《二傻子》

    二傻子死了,就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 二傻子其实不叫二傻子,他的真名叫来娃。来娃在在四岁的时候的...

  • 傻子

    梦醒时分,我又想起了傻子。 傻子死了,也许没死,我不确定。 在中国这片广袤的大地上,每个村总有那...

  • 梁先生6

    上~~狗~~粮~~! 全世界最可爱最自觉的梁傻子,爱死了这个大傻子。 虔诚祈祷梁先生是我的良人,上...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傻子死了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eejcit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