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时分,我又想起了傻子。
傻子死了,也许没死,我不确定。
在中国这片广袤的大地上,每个村总有那么一两个让人们津津乐道的人物,或是带着恶意的戏谑,或是带着敬畏的吹嘘,或是伴着白眼的嘲弄。而我们村的傻子,就是这样一个人物。
村里虽然不大,但也一样充满了悲欢喜乐和幽暗曲折。总有些人,因为各样的原因失了神智,疯疯癫癫,痴痴傻傻的过完一生。傻子这种称呼,在各地各样的村子里,其实并不少见。但我们村的傻子,却在上三村和下三村中显得鹤立鸡群,卓尔不凡,似乎冠盖群傻,人尽皆知,而原因只有一个。
傻子想当兵,或者说他是个兵痴。
在我开始记事的时候,傻子便在我们村了。他大约三十来岁,不知从哪得到的一身迷彩服,洗的已经发白,只剩下一丝丝的淡绿色,但傻子永远把它穿在身上。似乎是为了遮掩里面脏的油亮的背心,又似乎是一种莫名的坚持,他总是带着一顶圆形的绿色软布军帽,样式很老旧,上面镶嵌的红五星也被擦拭的露出了底色,小时候我总以为那红五星是银子做的,才会有那样闪亮的底色。后来我才知道那是65式军服的军帽,那红五星是铝质的。
傻子长的很高,宽大的骨架撑着一副削瘦的形容,眼神大部分时间是浑浊而痴呆的,总是长久的凝视着虚空。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让他的脸上总是一片蜡黄,颧骨高凸,胡茬总在不断的向外刺出,傻子便用剪刀随便修剪了事,但那剪子颇为厚重,所以傻子的下巴永远是青茬茬的,像一畦永远也割不净的韭菜。他走起路来两条长腿总是费劲地踢着不标准的正步,卷起阵阵黄土和烟尘,双臂也像模像样的摆动着,仿佛是个正在接受检阅的列兵。迷彩服的领口总是紧紧的扣着,在炎热的夏日也绝不松开。每当他满头大汗又面容坚定地从村东头踢着黄土卷着烟尘走到村西头,村里在树荫下纳鞋底的婶娘们总会一努下巴,朝其他人挤挤眼睛说:“看,傻子又巡逻咧!”
傻子的来历是个谜,傻子是很多年前来到村里的。那天晚上村头的王婶去出给菜地浇水。却发现一个人影倒在村口的土路上,那便是傻子了,穿得也正是那一身迷彩服。吓了一跳的王婶儿叫喊起来,大伙儿七手八脚的给傻子灌了几碗热汤,他才悠悠醒来。傻子醒后环顾四周一圈,擦了擦嘴,一个失败的鲤鱼打挺从床上滚了下来,在村里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中,他迅速爬起,啪的敬了个军礼,大声说到:“谢谢乡亲们!我会保护乡亲们的!”见多识广的村支书连番询问,才发现这是个傻子,向别的几个村打听,却无人知晓傻子这号人。村支书便将村东头的一间空屋安排给了傻子,从此傻子便在我们村安身下来。
一时间傻子成为娱乐单调的村里最新鲜的议题,男女老少,酒饱饭足后便趿拉着鞋去傻子的屋里转一圈看个新鲜。傻子总是激动的站起来,跟每一个人握手,连番说谢谢乡亲们的看望,我一定会保护好乡亲们的!引得哄堂大笑,大伙看着情绪高涨的傻子,有好事的问你咋个保护俺们咧?傻子却支支吾吾无话可说,大伙看傻子涨红了脸的样子不由得笑得更开心了,也便心满意足的回家了。
第二天人们就发现傻子开始在全村巡逻,每天早上中午晚上,傻子都会认真地踢着别扭的正步,从村东头踢到村西头。大伙儿更加乐不可支,傻子的行为给大伙添加了不少乐趣,几个闲汉有时也会跟着傻子挤眉弄眼满脸怪相的巡逻,抖得人们哈哈大笑。傻子总是严肃的回过头纠正他们那懒散的步态和哈腰驼背的身姿,他们却扭的更加夸张了,傻子只好自己继续踢正步。久而久之,孩子们也学会了大人的花样,那段时间总能看见傻子一丝不苟的踢着难看的正步,身后跟着一群嘻嘻哈哈的小孩儿。那群小孩有时会偷偷从背后向傻子扔石子儿,在傻子回头后却又迅速的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如此几番,直到傻子瞪大眼睛挥舞着双手呼喝有声地把他们驱散,方才不约而同地喊上一声:“傻子生气喽!”便一哄而散。
我曾经也是那群小孩中的一个,直到我爹发现我每天早中晚饭后都会跑出去。他偷偷跟着我想一探究竟,当他看到我朝傻子扔石头的时候背着手黑着脸从后面走出来。我看见他那样子,知道要挨揍,本想撒腿就跑,我爹却三步并两步地赶上来,不由分说给了我一脚,扯着我的领子把我拽回了家。面对他阴沉的脸色,我梗着脖子为自己辩解:“他们都扔,我咋个就不能扔了?”我爹一巴掌盖在我的后脑勺上,怒道:“他们去吃屎去捅人你也跟着去?屁大点不学好,我看你是白念书了,你再让我看见一次你就别上学了!”我一脸委屈地望向一向疼我的娘,娘却只是低着头剥蒜头,闻若未闻,手下丝毫不停。
这句话对于喜好读书写字的我无疑极具威慑力,我从此不敢再戏弄傻子。后来我爹经常将傻子喊到家里来吃饭,偶尔还会和他喝点酒。我得规规矩矩的向傻子低头,喊叔叔好,不然就会挨我爹的巴掌盖。那段时间我慢慢的开始讨厌傻子,我偷偷问娘爹为什么对一个傻子那么客气,娘瞪我一眼,反问我:“要是娘是个傻子你也朝娘扔石头吗?”我愣了一下,摇摇头说,娘你不是傻子,谁要是朝娘你扔石头,我就朝他扔石头。娘摸摸我的头,叹了口气,告诉我傻子叔叔很可怜,让我别再瞧不起他,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探头看着屋里不发一言埋头猛吃的傻子和正在给他倒酒的爹,对傻子竟没那么讨厌了。
傻子信誓旦旦的告诉大家自己会功夫。好事的就让他耍耍看,傻子左看右看,挑了一间危房,扎了个马步,大吼一声,一拳捣在墙上。咚的一声,墙纹丝不动,傻子的脸一阵抽搐,我们鸦雀无声地看着他。他涨红了脸,将颤抖的拳头收到腰间,又是一拳捣出,墙依然纹丝不动,却隐隐有片殷红洇开。看着傻子毫不在乎地又要出拳,一副不把墙打倒不罢休的样子,大人们急忙喊住了他,让村里的老大夫给他包扎了手。一时间傻子沦为人们谈资的事迹又多了一件,他却总是自己偷偷地去墙前练习,直到一个早上,大家听到了一阵轰然倒塌的声音,大惊之余奔出查看,只见傻子双手鲜血淋漓地站在倒塌的危房前,激扬的尘土使他看上去蓬头垢面,却掩不住他脸上得意地神情,大伙瞠目结舌地愣了一会儿,又把傻子送到老大夫那里。老大夫气的拿起听诊器猛敲傻子的头,边敲边骂他和那个要看他功夫的闲汉,又放下听诊器边骂边给他处理伤口,傻子却只是嘿嘿的笑,还朝我使了个眼色,我一时间不知该不该佩服他,只能呆立不动。村里也不再有人要看傻子的功夫了。
因为临近首都,村里经常能看到飞机从天上飞过。我们小孩子都会忍不住遐想坐在飞机上向下看是怎样的一派景象,大人早已见怪不怪。但傻子不同,他每次看到飞机,无论正在做什么,总会猛的大喊一声:“立正!敬礼!”同时站的笔直,像一根直插进地里的标枪,左手贴着迷彩服的裤子,右手猛的上打,朝着飞机敬一个军礼,并随着飞机的远去缓缓扭动脖子,一直注视着飞机消失在天际,又大喊一声:“礼毕!”才将手放下。大人们有些翻个白眼,有些则是摇摇头叹口气。我忍不住问他:“傻子叔叔,你为什么要朝飞机敬礼?”他俯下身,一本正经的告诉我,飞机上有首长。虽然明知道傻子的话不可信,但我也确实不知道飞机上是什么人,一时间信以为真。暗自想道,首长可真忙,天天都往外边去。又想到首长天天都能坐飞机,那得多美啊,不禁悠然神往。
傻子带来的新鲜劲儿很快随着农忙而消退,农忙时节,傻子竟成了村里那些独力难支的人们的好帮手。他们喊傻子下地帮忙干活,报酬便是管饭。傻子有求必应,并且十分卖力,干起农活来竟分外娴熟,竟比大多人干的还要快,还要好。人们戏谑的问他:傻子,你还说你是当兵的?当兵的能天天种地?他听了便将手中的农具一扔,生气的说:我就是解放军!人们连忙附和他,哄着他把活干下去。傻子干活太卖力,仿佛不知疲倦,往往吃了饭在村里巡逻一圈便回屋倒头就睡,半个村几乎都能听见他那如雷的鼾声。我吃完晚饭最爱上村边的河里捉泥鳅游泳,一天我游完泳湿漉漉地往草地上一躺,看着天边火烧似的云霞,清风吹拂,蟋蟀的聒噪渐起,不觉间竟睡了过去,等到醒来已是繁星漫天。我急忙往家走去,却在月色下看到一个人影正伏在地上扭动。
我吓了一跳,放轻了脚步,才发现正是傻子。他依然穿着那一身迷彩服,却没有带那顶军帽,正在用胳膊和膝盖内侧一点点的挪动,并且十分小心,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我不禁好奇起来,悄悄地尾随着他,想看看他要干什么。渐渐的,傻子越挪越远,忽然我看见他前面一片银亮,原来是一片积水,估计是谁家又将脏水泼到了路上,正想出声提醒,傻子却已经一头埋进了水坑,更加小心的挪动,竟没有激起水声。他的身影在路上拖出一道湿嗒嗒的颜色,我忽然明白为什么傻子的迷彩服总是脏的那么快,那么狠了。我实在不想再看下去,轻轻喊了一声:傻子叔?他浑身一颤,回头看了看我,做出一个嘘的手势,然后朝我招招手,我慢慢走过去,蹲下来问他:“傻子叔你干嘛来?”
他一身臭气,压低了嗓门说道:“我在执行任务,你怎么在这,快回家,不要打扰我。”我问是什么任务,傻子却摆摆手继续匍匐前进,不再理我。我悻悻地回家,把这事儿告诉了爹娘,爹只是抽起了烟,娘叹口气,把家里的肥皂切了一半,让我明天给傻子送去。后来我时常在想,在傻子的世界里,他那天究竟是在执行什么样的任务?是正在幽暗的丛林中小心翼翼地追踪敌人?还是正在战场上顶着连天的炮火和横飞的流弹准备去炸掉敌人的碉堡?还是正穿行在尸山血海中准备去救回奄奄一息的战友?还是正在主席的检阅下进行一次严肃的演习对抗?我不知道,我也永远不可能知道。
后来我去了县里读初中和高中,因为路途遥远,不得不住校,有时一月才能回一次家里。有时也会去看看傻子,给他送些吃用。傻子越发的苍老和邋遢,鬓角竟也有了一丝花白,昏黑的屋里连电灯也都坏了,整个屋子充斥着一股难言的味道,大家给他的肥皂他极少用来洗澡,大多时候都是用来洗他那件几近发白的迷彩服。他的疯病也越来越严重,口齿也逐渐的含混不清,有时他就坐在昏暗的屋里,我推门进去他也无动于衷,只是盯着眼前的墙壁,手里捏着那顶军帽,一遍又一遍的摩挲这那颗红五星。直到我大声的喊他,他才有些迟钝的望向我,仿佛又完全看不见我,也不再露出那种年轻时的神气,我看着这样的傻子,感到一阵难受。
但傻子还是坚持巡逻,有时下了大雪,他就裹着村里人给的旧棉衣。臃肿地在齐膝的积雪中踢着正步,用力地摆动着双手,激起片片积雪。累的他直喘气,但还是每一步都要踢起积雪,走到村西头时,他脸上都出了汗,那顶帽子也抑不住地冒着热气,竟没有一丝积雪。有时村里人看不下去了,都劝他回去,告诉他不用巡逻了,他却不听,久而久之,大家也便随他去了。
我却渐渐主动向爹娘提出喊傻子来家里吃饭,爹只是点点头,娘有时会感叹我长大了,我只是笑笑。傻子在饭桌上的饭量越来越小,也不再像我小时候那样狼吞虎咽,有时会拈着菜忽然出神,直到我爹喊他,才慢慢将菜送进嘴里。我问爹傻子这是怎么了,爹说傻子是有心事,娘说傻子这是在想从前的事咧。我却觉得,傻子是老了。
我考上大学的那一天。爹办起了流水席,村里的人纷纷向爹道喜,爹满面红光的给傻子倒了杯酒,傻子一饮而尽,也嘿嘿地笑着。我上前给傻子又把酒满上,傻子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摸了摸我的头,摘下了头上的帽子,稍一用劲便将那颗掉光了漆的五角星拽了下来,递到我面前。一时间我们都愣住了,发小酸溜溜地说:“还不快拿着,这是你傻子叔送你的,希望你能去当个兵咧!他多宝贝这帽子啊,我们小时候想摸一下他都要生气打人,现在都送了你了。”我看看爹,爹看了看傻子,对我说:“拿着吧。”我才接过五角星,一时间鼻子竟有些酸,红了眼眶,将它郑重地放进兜里,忍不住握住了傻子的手。他却甩开我的手,一屁股坐下,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端起杯子开始自顾自地喝酒。
在大学的闲暇里,我总是会想起傻子,同学也对我时常摩挲的那颗五角星充满了好奇,我只是笑笑,告诉他们是家里长辈送我的。在一个夏天的晚上,我接到父亲爹打来的电话,没等我开口向父亲问好,父亲有些低沉的声音响起:
“傻子死了。”
我愣住了,一时间竟哑然无声,爹也没有在意,只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仿佛只是要告诉我这件事。
那天晚上,傻子被爹喊来家里喝酒。他喝的很多,喝多了便指着墙上我的照片,嗯嗯啊啊,字不成句的说着什么。爹知道他是在问我,笑着告诉他我现在在上大学,在读书。傻子听了爹的话怔怔的看着我的照片,竟有些欣慰的神色,难道他一个傻子,也知道什么是大学吗?酒过三巡,傻子晃晃悠悠地起身回家了。
很快傻子的鼾声在村里响起,这些年来,大家也早就习惯了。入夜已深,傻子尿急,起身解手,解完手清醒了些。便开始例行的巡逻,他经常在深夜巡逻,由于那踢踏踢踏的正步声实在太熟悉,就像他的鼾声一样,不会惊醒任何人。顶多成为村人梦里的鼓点。他巡视着这座村子,独自行在月色下,一如君王巡视着自己的领地,直到他看见两个轻手轻脚地背着两条口袋正在往村口走的身影。
傻子跟了上去,认不出那俩人。大喊一声:“站住!”那俩人回头看了一眼傻子,拔腿边跑,傻子竟爆发出惊人的速度,飞快的追上了他们,把他们扑倒在地,想要抢过他们背上的口袋一探究竟,触手温软,隐隐有些挣扎,竟是活物。傻子大惊,是偷小孩的花子,死死的抱住那两人的腿,啊啊的叫着,那两人坐起身挥拳痛殴傻子,傻子的头上拳如雨落,手上却纹丝不动。那两人看着村里的灯渐渐亮起,气急之下亮出了刀子,在傻子身上乱捅。两刀扎进了傻子的腰眼,傻子喷出一口血沫,却抱的更紧,直到村里的人赶来。
傻子被抬上老大夫的床上,眼神渐渐涣散,嘴里不断的涌出血沫,急促的吸着气,却看不见他出气。老大夫徒劳地包扎着根本止不住血的伤口。爹坐在床头,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傻子眼见是救不活了,到县城太远了,怕是捱不住了。众人挤满了老大夫的屋子,谁也没有说话。爹用力地握了握傻子的手,颤声说:“兄弟,你还有啥挂念不?”
傻子眼睛瞪大了些,忽然不复之前的浑浊,竟有一丝清明。他把头扭向爹,口齿无比清晰的问他:“孩子有没有事?”
“孩子?”
“那俩人偷的孩子……有没有事?”
爹怔住了,一时间看着傻子期盼的目光,竟低下了头,默不作声。屋里的人也都别过头去,仿佛不忍再看。
傻子的手劲前所未有的大,捏的爹生疼,提高了声音,又问了一遍:“孩子有没有事?”
“没事,孩子没事大兄弟,你看,他俩都好好的,你看呀。”娘牵着隔壁潘婶的一对儿女挤过了人群,那两个孩子睡眼惺忪,显然是刚被人唤醒,娘轻轻踢了两个孩子一脚,他们才害怕的看着满身血污的傻子,吓得不敢说话。
傻子的眼睛骤然亮了,他嘴中不住的念叨着没事就好。眼神看向那两个害怕的孩子,看向爹,看向屋里的一众人,这些人,有的嘲弄过傻子,有的救济过傻子,有的欺辱过傻子,面对着傻子的目光,竟无一人与之对视。人群中已经有些婶娘暗暗地抹着眼泪。
“帽子…,我的帽子……”
人们手忙脚乱的把帽子递给傻子,傻子神情肃穆的把帽子端正的戴在了头上。右手缓缓上抬,向众人敬了个军礼,费力地张开了嘴:
“谢谢乡亲们的照顾,我会保护好乡亲们的。”
手无力的坠落,哭声渐起,爹猛吸了几下鼻子,轻轻的阖上傻子那明亮的双眼。低头去了捆着那两人的屋,操起椅子便砸,被循声赶来的村人阻止时,椅子断了两把,那俩人已经被打的半死。
“那两人真的是偷了潘婶的孩子吗?”我轻声打断了爹。
长久的沉默。
爹吸了吸鼻子,恨声说道:
“那是两条狗!那俩人是下村的癞子,来我们村偷狗往出卖的!孩子是潘婶牵给你娘的!”
说完爹便挂断了电话。
每当我路过傻子的屋子,总忍不住的想起傻子。爹有时会带上酒菜喊上我,去傻子的屋子坐一坐,扫扫地,看着那脏的油亮的床褥,看着那只剩一小块的肥皂,自顾自的喝酒吃菜,不时往地上浇上一杯酒。
傻子究竟是不是个傻子?
傻子究竟是不是一个兵?
是否他的一生,只是一场简单而又纯粹的梦?
现在的他,又是否正在遥远的地方执行着任务,或接受着主席的检阅?
他付出了生命,兑现了他十几年前的承诺,却只是救下了两条狗,这是否太过残酷了?
我时常摩挲着那枚五角星,想到也许我们这个村,我们所有人,村里永无宁日的飞扬着的烟尘,村头奔流的小河,无数杯热辣烫喉的白酒,无数次的戏谑和嘲弄,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都只是某位士兵的一个长梦。现在悠长而又嘹亮的起床号声响起,天色渐明,他正心满意足地睁开双眼,一丝不苟地穿好军装,朝镜中的自己敬一个礼,大踏步地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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