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为了交换

      换气站离家不过两三公里。我有自行车，而且是加重的。对我而言，换气瓶也就是抬腿之劳。可对于马上就要退休的老罗来说，那可就难了。因为他不会骑自行车。他儿子虽然在家可总是没时间。那一天，我正骑车从学校往家赶，老罗笑嘻嘻的向我招手：

      “你下来，我给你说句话……”老罗递给我一支烟接着说，“借一下你的车子，和那个秘密武器……”他说他家中的气瓶空了，儿子在中学开运动会，没时间换。他要自己去换。

      “你又不会骑车子，”我点着烟，又接着说，“等开完运动会，让你儿子去换。”老罗摇了摇头，“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只有自己最可靠……我不会骑，我还不会推吗……”

        我说，“我下午没课。你推来推去多费劲。干脆我给你去换。来回骑车也用不了多少时间。”老罗没有推辞。而且从那以后，见面就向我伸大拇指。说我的良心还没有被狗吃完……

      我家与老罗的家，虽然只隔一幢楼，但过去没什么来往。因为给他换了两次气瓶，便认识了老罗在医院上班的老伴。

        那一天，我去找王大夫咨询关于骨质增生的治疗方法，老罗把我当成了座上宾。泡了最好的茶。递给我最好的烟。还让我品尝“古城啤酒”。那天王大夫值班不在家，我不想久坐，便起身想走，临行前老罗非让我带上几瓶啤酒。我把他已经打开的啤酒喝了一口，“不错， 还能喝出点味儿来……”我一边称赞，一边对他说，“既然开了瓶，我就拿回去喝。”老罗说：“不开瓶的也拿走，这啤酒是中学开运动会给山河发的，他不喝我也不喝，你让我咋处理？”我让他先放着，以后慢慢学着喝，啤酒是液体面包。没啥坏处。

      老罗有些不高兴了。“我把你当自己人，你还给我见外，啤酒是有保质期的，放坏了岂不可惜。”“可也是”我随声附和着。可我与老罗非亲非故，怎么能白吃白喝别人的东西。虽然别人不喝，可那酒也是钱买的不是。想到这，我对老罗说：“要不这样吧，我出钱买你的酒，只要你给个优惠价，我就知足了……”我是开玩笑的，老罗却当了真，说“一块钱一瓶卖给你……”可正当我起身掏钱准备拿啤酒时，没想到老罗却变掛了。原来他也是在和我开玩笑。

        他把十块钱塞到我的手中，又把我按倒在沙发上。“你先坐下听我说，如果我说的不对，你再把钱给我……”老罗说，这啤酒是用钱买的，可他没掏钱。是中学白送的。中学为什么白送？是因为山河在运动会上出了力，做了贡献。老罗拉着我的手说：“这几个月你一直帮我换气瓶，也尽了心，也出了力，也算为我做了贡献。按说我应该谢谢你。可咱俩低头不见抬头见，谢就免了，今天这几瓶酒，就算我白送了……”老罗双手合十，还给我鞠了一躬。

      老罗发自内心。我却惶恐不安。都是一个单位。这点儿小事儿算什么？就算陌生人也会帮这个忙。我有自行车，换气瓶不就是多跑两趟路吗？我对老罗说，“罗老师，你别客气，我有这个方便条件，举手之劳，抬脚之力，再说我多跑两趟，权当是锻炼身体……”

      可老罗一定要谢。他说，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几瓶啤酒你也没有白喝，你出了力，我让你喝了酒。咱们两个扯平。你没有白干，我也不欠你人情。如果你今天喝酒付了钱，那我欠你的人情怎么还？”

        老罗的话不无道理。我如果再推来让去，就显得有些虚伪了。于是恭敬不如从命。可心中一直在想，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到底是相互利用，还是利益交换？ 不管别人怎样理解，我出力帮人的初衷，却不是为了交换……

        2023.3.24草于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