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无聊的早晨,梦见你那里的郊区,长长的公路上很空旷,只有我一人走着。风吹着公路,吹着旷野。风是香的,很好闻。梦是美的,很虚幻。
王家庄很快就到了,那条让他迷惑的马路,明镜似的展现在都市郊区的视野里。这里是内陆,台风的尾巴已经飘过,尽管秋高气爽,还是增添了一股冷风,混淆着秋冬的时令。将近傍晚,郊区的一切显得安详,在暖和的太阳底下。
那天晚上,晚了一个时辰,第一次探索这条通往她那里的新路,他如探索者,急速奔跑。他像是一阵风,向玉山跑去,向更远的连绵山峰方向跑去,然后折腾回来。他早已跑过她们的集体宿舍。周围一些科技园的打工少女,很多住在这里。她们永远高兴地走在郊区的大路上,走在无边的阳光中。
那是他们偶然而必然开展远距离交往的神经中轴线。仰望,三楼最头一间的阳台,晾着一件嫩绿的汗衫,似乎是她的。这件衣服将你跟同事分离出来,成为他的一片轻云,飘来飘去,在他和她的夜晚,在郊区宽阔而空旷的大道。
他没听从她的安排,自己先跑来。为了节省时间,多陪她一会儿。明天,他又要离开这座城市,离开她。他给她精心挑选一把小木梳,她不要。不轻易接受别人的礼物,这是她的原则。她说去了那个小商品夜市,里面的东西很不漂亮,只买了一个布娃娃,可以任她打扮。他明白,这是她的老本行。
她要他请宿舍两个女孩吃饭,自己刚吃了一些零食。这既是她的一项蓄谋已久的瘦身计划,也是对他不听话的一种反抗。
饭桌上,他极力讨好她的两个室友。她们似乎不讨厌他,在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她继续往宿舍走,不愿意和女伴分开,她们趁她不注意,偷偷溜掉。她只有单独面对和他在一起的情形,像是离开妈妈的孩子,有几分惊慌,属于自己的手脚,却不知如何自由摆放。
进入你美丽的城,失落我孤独的魂。点燃那盏莲花灯,照着你和我的真。你是莲花的身,我是莲花的梗。你用一把火焰点燃黎明,我化作鸟向前飞行。
丁字路口是个有意思的空间,不会让人产生迷茫感,而是暗示事物之间的一种触碰关系。像木桩打在地基上,插头楔进电源里。那块巨大的刻有单位名称的赭黄石头,曾经目送她的身影飘过去。石头具有坚韧稳实的品性,坐落在她的生活范围之内,成为一个扇坠似的支点。
一口黑洞,镶嵌在大片草坪上,那是她脸上的酒窝。对于它的偶然发现,她兴味盎然,坚持要坐下,双脚伸进去探索。洞里比想象的要长,她快要掉下去,他赶紧拽住她的膀子,她收腿站起来。这些眩惑的移动的青春的风景,将成为他会不断温习的一项功课,带进个人历史的画卷。
夜幕降临,树林那片草坪,具有梦幻的色彩。其实踏上去柔软而坚硬,躺下去平坦而扎人。他们两次这么走过去,像一起过沼泽地,证明那里面没有陷阱,没有蛇虫,但探险的冲动,激发他们一起走过去。他扶着她,她在他的手里欢呼乱叫,身姿摇曳。
有时,她顺从地坐下或躺下,成为风景的臣服者,但不是他的臣服者。那只是一会儿,他搂着她的腰,看着像是一对儿,隔着衣服感受彼此的体温。他想一起躺在草地上看星星,说着梦话,而她很快爬起来,说还未到做梦的时间。她喜欢不停地走下去,永远保持活动的姿势。
她认真地问他,好动是一种病,好奇是一种病,幼稚也是一种病吗?这些对他而言,简直太简单。他的论证逻辑让她更加兴奋,而他讨得的是正面拥抱,吻了她那温软的脖子。那只是一会儿,仅此而已,因为她不喜欢,不喜欢用嘴巴。他始终不知,她的梦幻是何模样,是何感觉,因为她不喜欢。
看着他一脸的严肃阴郁,举止稳重,她几次偷偷笑了,说自己是小磨女。她说,多笑笑嘛,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呢?其实,她的家庭并不和睦美满,父母时常吵架,闹着离婚。据说是属鸡和属狗的不宜配婚,注定鸡犬不宁。妈妈疼爱哥哥,总是给钱他花,还让他上了大专,还让他谈了女友。好在爸爸喜欢她,时常偷偷给钱她,因此她成了调节父母关系的一个杠杆,使得家庭得以维系,不至于离散。爸爸每次见到她,都要拥抱她,亲她的脸蛋,让她觉得很幸福。也即是说,她的脸蛋是爸爸的,不可以被外人亲,除非她自愿。
她的一个同学在不远处的玉山工作,她要晚上走去看望人家,一个人,胆子真大。有时候一边走,一边数天上的星星。有时候一边走,一边唱着自己喜欢的歌。但是这次,宽阔的郊区大道,撒下他们一路的碎影,在清凉的秋风里。
宽阔而空寂,路灯为他们指明方向。一长排的小树,成为她的施虐对象,她不时翘脚勾低处的枝叶,必定有他的搀扶。她蹬踹树干,或者摇晃它们。这些都违背了她的精神,她打心底想做一棵树,那么她是在不停折磨她自己。对于这一点,她只能承认,横了他一眼。
她的另一悖论,认为郊区太冷清,没什么可玩,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一起走去,来回丈量土地。靠近那玉山的长长公路,不再有路灯的眷顾。这里是郊区,还没开发出来,这使他产生一丝会心的微笑,空旷,安静,原始,朴实。
正是刚刚开发出来的郊区,吸引了一批科技企业在这里生根,吸引了一批年轻人在这里活动,包括天地万物之间的一个她。
你是一棵树,站在城郊的地方。你是一只鸟,飞往云空的故乡。你是一只羊,一只长着美丽头角钻入众人嘴唇像天使一样微笑胖嘟嘟乐呵呵一直找不着家的小绵羊,突然撞入了我的心房。
一年前,她自作主张,到很远的听泉镇的一个职业中专念书,学服装设计,做着设计师的梦,在T形舞台上展现自己的梦。她想听从老师的意见,到江左的一家服装企业去实习,见见世面,但被父亲阻止。看得出来,父亲对她是严厉的,也是矛盾的,担心她不成材,也害怕她在外受伤。那是什么伤害呢,谁知道。在这座大城市,难道就没有遇到伤害吗?
她最想做的是一只蚊子,在空中飞翔,不为吸血,只为轻盈的飞翔。
其实她是做一个空姐,在广漠的空间穿梭,在蓝天白云里飞翔。她高挑的身材,秀气的面容,挺拔的鼻子,会说话的大眼睛,活脱是一个小林志玲。她有足够的条件,去实现她的梦想。
毕业了,她跟家里吵了一架,不顾家里的反对,自己到一家服装店应聘业务主管,验证自己的能力。但是,人家看看她的年龄,就沉默了。她去应聘空姐,据说面试通过了,但是人家说她脸上有个小疤,不合格。实际上,那已形成一个酒窝,笑起来很好看。
她抱怨人家时常说她幼稚,将自己埋进长发,特别是那一双秀美而多情的眼睛,不敢正视这个世界。他跟她网聊,她总是低头,噘着小嘴,一旦被他指出来,她就再也不噘,说自己一定要长大。她警告别他,别拿他的性格挑战她的脾气。
她已然是一个对女生喊姐姐、要男生喊姐姐的人。温柔和凶猛有时候会矛盾地组合在一起。她再三说,她一无所有。她身体运动快,情绪变化快。她从小就跟母亲对着干,连母亲的生日也不知。她去年的生日,母亲请来一屋子同学,热热闹闹,让她高兴不已。辉煌的生日,是她最开心的时候。
她成为这座都市的商业广告屏的某个生产线的检查员,却发誓要保护好自己的一双眼睛。他根据她的专业,提出一些自我发展的建议,她都拒绝了,因为不喜欢听别人的建议。她坚持走自己的路,那打不死的理想还是空姐。
第一次见面,他们都很兴奋,很期待,仿佛是重生。她说,是两个人一起来,她穿白衣,扎着辫子。那天太阳好大,她们打着伞。她本来皮肤不白,更怕太阳晒。她说那个女孩是她的同学,兼同事,兼同乡。那个营养不良的女孩,性格却比她成熟一些。她说,他是她的网友,兼男友,兼大哥。
她们偷偷地笑,那样诡秘。她直楞楞地问,哪里去?对于没有主语的句子,没有限定词的句子,他一时还不适应。她似乎很在乎,自己的话能够瞬间被人理解,不喜欢罗嗦。这一点,他完全做得到。
去附近动物园的路上,寂静无人,山林给人欢欣,也给人恐惧。他以前一个人走着,手持一根竹竿,以防万一。坏人的字眼是不会写在脸上的,但会写在某个可能出现的空间。野兽,是朋友,是食物,是敌人。山林总与江湖结伴,成为显隐不明的场所,犹如朴素贫瘠的乡村。
他们三个人也去了都市郊区的那个动物园,打车上去,一路无语。进了里面,她原形毕露,像小女孩一样,挑逗凶猛的动物,像水银一样,在草坪上挥发。时而半天不动,时而来回走动,年龄越来越小。他们的距离只有到了上车返回的时候,才在车上的肌肤接触中得到压缩。他终于搂了一下她,钩住她的手指,成为了他的她。
在露天大排挡里,他在桌边静坐,空对着桌上的菜,默默忍受,像是碗碟上袅袅升起且渐渐消失的热气。她跑到一边蹲着,要对付一个很难缠的人的电话。他们一起溜达半小时,是他们试探、熟悉的时间,即使此前网聊半年。实际的会面不比虚幻的屏幕,既需要借助第三者的支点,又需要性格的磨合。
那天,他和女伴各牵着她的一只手,像是三口之家,走过一道矮墙,迈过一道沟坎。喊她小姑娘,她有些不高兴。他迎合她,喊她小姐姐。一锤定音,于是她愿意单独和他一起散步。
她和他在外时间很久,同学有些不高兴,她发短信,她们不理会她。实际上,那夜,她冲凉时不小心磕伤脚,只能赤脚穿凉鞋走路。这是她的爱美,穿上袜子不够雅观。他拉她进药店,买了红药水和消炎药,这让她感动,更让她随后赶来的两个同室放心。半夜里,她发短信说,涂了红药水,脚怎么更疼了?他说,那应该只是暂时反应。
隔天见面,他搬起她的脚,看伤口愈合情况,很好。而那一夜,他还扶她站到一个石墩子上,她独自展开双臂,模仿《泰坦尼克号》,“啊”了一声,快乐得像是个孩子。于是,她被他称誉为“亚洲巨人”。如今,脚丫子成了需要人爱护的对象。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她该不会将这事告诉家里吧。
小猫猫,晚上好。两地遥,自关照。多说笑,少烦恼。煮水饺,吃面条。玩电脑,逛街道。处市郊,别乱跑。洗完脚,早睡觉。
长长的郊区公路边,夜暮四合的小树林,她伏在草坪上,动作笨拙,像个蝈蝈。全然不知黄雀在后,他想抱住她。她突然向一个女孩奔过去,喊声姐姐,可是人家没有理会她。她失望地回来,他也不知是不是她的熟人。似乎是在他的启发下,她对他所做的一切都表示感谢,装出一副大人的样子。
除了眼睛,她对自己全身别的部位都不满意。她忽然分开长发,让他看她的眼睛,眉目传情,魅力十足。他想要再看,必须强行掰开她合拢的手,摆正她歪斜的头。她总是歪着头看人,一脸纯真的笑。所谓辫子,只是在头顶集束一下,任由头发披散而下,高高的,翘翘的,歪歪的,俏丽无比,桀骜不驯。
秋天的夜晚来得快,而这次时间仓促。不符合他的设想,只能听从她的意见。她要带两个同室去他家玩,而他要带她去郊区玩。接下来,他陪她一路寻找一个新建的单位,她说想跳槽,到那里工作。她一路抱怨自己的性格,自己的工作。
秋夜的风吹着林荫道上的树叶,冷得她发抖,应和着她的不满。那单位始终没有找到,像是一个玩笑。他说明天帮她查问一下,被她拒绝。她坚持送他上车,而他坚持送她回去。她要怎样才肯回去,她狠狠地瞪眼看他。
最后,她送他到另一条道上,由王家庄乘公交车回去。实际上还是他送她,暗中保护她。经过她的宿舍楼,往前走下去,他明白可能要摊牌。她说她年龄太小,只有十七岁,什么也不懂,而他的家里急着他结婚。他说他的心灵干枯,如同病树,都是前女友折磨的,如今不想再让自己失恋。他说,可以等她三年。她抛弃不了空姐梦,还想跟闺蜜一起去浙江。为了香艳姐妹花的友情,她愿意一起去实现闺蜜的致富梦。
走在大道上,头顶飞过飞机,她必定驻足仰望,表情肃穆。忽然,她跳跃起来,兀自小跑,转圈。仿佛她已是空姐,坐上飞机,在平流层里滑行,在一望无垠的云海穿梭,一种腾云驾雾的感觉。
他的建议对她无效,即使她是属蛇的。如果说要养她,她不用努力,那更是对她的打击。夜深了,冷风吹得她更加发抖,即使穿一件外衣,还是怕冷。他一件短衫,跟夏天一样。坚持中,他说想亲她一下,她回头就走。他彻底失望,正要转身,她乘他不备,突然凑上来,亲他的脸颊。然后,她转身慌张跑回去了,小鹿一样的腿子,光线一样的速度。
他爱她的脸庞,她的眼睛,人工的小酒窝,勾人的巧笑。他爱她的年龄,她的身体,淡香味的肌肤。他爱她的手脚,惊人的运动量,像指针一刻也不停息。他爱她的臭美,善于打扮自己,喜欢一些美丽的事物。
秋夜的冷风中,他点燃一根烟,望着她的背影,脑子一片空白。他看见她跑远,还回眸了一眼。这条横着的马路并不长,那天夜里,他也一溜烟跑过去。跟她在一起,他有了奔跑的冲动。幸福总与痛苦为伴,他都看得明白。无论如何,他至少有过她的身影,都讲感觉和缘分。
人总是走一步看两步,富有想象力。傍晚,路过附近的一座建筑群落,门口排列许多小车,静静等待。那是附中高中部。那些建筑里,有一群少男少女,过着严肃刻板的生活。父母门外等候,样子很恬适,贵族派头。难道,他们都是可怜而骄傲的父母?难道,就没有校外大哥或包租人?这样想,未免猥琐,但是在这年月,即使是高校的苹果,即使是中学的橄榄,也难逃被咀嚼的可能。
据她说,暑假一结束,附近很多女生由男生陪着,去打胎,或观赏试管里的小动物。小小年纪,怎么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社会信息。这是一个自由透明、无比快乐的季节,对很多人而言,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要破除那层隔膜,跟上摇曳而虚幻的影像,加入时代的合唱。
过年休闲,聚餐聊天,赌钱打转,忙乱摔碗。不做饭桶和酒仙,只是想着唱阿莲,一年又一年。
回到家,她果真发来长长的短信。她说,他年纪已经不小,赶紧找一个合适的女孩结婚吧,不要让父母着急。她说,她最近跟姑姑悄悄说过他们的事,姑姑叫她安心工作,不要早恋。姑姑的意思,其实是想要她和表哥好。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姑姑很喜欢她。他赶紧发短信,说这种事是被禁止的,行不通。她回答,自己身在亲戚圈里,无法自拔。姑姑每年给她买新衣,像妈妈一样。
她此前就说过,家里给她下了两条禁令,不准过早恋爱,不准外地工作。听话的孩子,一般都拗不过父母,除非父母误导了自己的人生,造成很大的伤害。
硬翘翘的两腿,十七格的窗帘,绸缎滑过水面,像是失魂。你怎么不抬头看我,黑发苍苍,十指冰凉。一无所有的人,眼如蝴蝶,眼中下雪。你守望虚无的夜空,大地多了几分安宁和躁动。
冬天,故乡大雪,冻住一切。他决心彻底离开故乡,不带走一片云彩。冰雪还是那样厚,倒伏在城市街道的两边,像一条袒露而寒冷的心,承受着莫名脚印的苦难。那是冰雪被撕裂的巨大伤口,呈现在世人面前,而人们仍旧漠视地走过去,全然不知冰雪的哭泣。再或者,那是一条鸿沟?
车子开动的那一刻,终于将短信发送出去。他出发走了,在众人新年上班的第一天,包括她。在祝福的烟花里,在破碎的烟花里,整个世界一团喜气,但是某个地方已经破碎,有着难言的哀伤。望着窗外移动的街市,一切都在不断的淡远中度过自己的日子。她收到那信誓旦旦的短信,会给一个温暖的回复吗?许久过去,直到栖居多年的城市远离视线,她还是保持沉默。难道她的家人,对于她那么重要,直到控制她的内心?
在一个风光雪霁的早晨,她不该给他最后通牒,他以为是她一时的冲动,还微笑着调整她的情绪。结果出来,他们的事被她家人宣布为死棋,世界再也无法转动。那天是一个转折点,她也判若两人。他总以为是在做梦,是她在说梦话。几次求证,答案如一。
他不能怪她,只能说她的家庭幸福,父母以关照的名义管束她年轻的情绪。她试图反抗过,不然就不会有痛苦的挣扎,结果还是她屈服。他看不出来,柔弱而野性的她,此刻变得刚强而严肃。她一夜之间长大,他们的童话没有了。
你好可爱,像芭比娃娃。我摘下你的装饰,然后进入花店。错了,洗衣店。先撒钱,再撒水。电熨斗,嗞嗞嗞。老板问,怎么有个补丁?我说,这正是要你缝补的地方。哈哈,你找错地方啦!
汽车毫无抗拒地东行,宛如一江春水的流去。这条高速公路经过很多次,但在白天走是第一次。到了城市的边缘,广阔的田野是那样悠闲,白雪的残骸点缀着空旷寂静的大地。他以前喜欢故乡农村,后来为世所累,渐渐厌倦,但是他此刻还是要以一颗无限疲惫的心,钦慕那种淡远平静的生活。一座野性的大山,比一座摩天大楼更值得让他爬行流连。
在持续多日的大雪里,小动物们撒落足迹在山里,田里,那是狂欢,是绝望。在灾难里,似乎谁也不值得被突出,被同情,唯一应该抓住的,是瞬息即逝的机会。当然,还有激情的探险,那要付出一定代价。
他不喜欢对窗外飘逝的田野进行具体描绘,那样会很累,很传统。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传统还是现代。被人遗弃的人,似乎什么也不存在。
当一山一屋一旗进入他的眼帘时,她不知他是多么惊异,多么兴奋。没想到在漫漫的山野里,还有那样看重自己身份和理想的人,即使自己的名字只有邻居村人知道,像尘埃一样微茫。那面红旗高高飘扬在寒风中,诉说着寒风的死亡和人类的悲怆。
到了外省的另一城市,他的归宿更加凄寒,人情的冷漠刻骨铭心。此刻,更让他倾心大明咒的单纯。他给她发出祝福后,开始播放那单纯的音乐。春水流淌在他心里,她的笑容和落叶一起流淌。在他的归宿里没有深潭,听不到她的回音。那音乐不一定会为他们带来幸福,但至少可以给他带来内心的平静。在这个极其慵懒平淡的日子里,他只有再次播放它,像是在延续一种文化命脉。
三天后,睡觉醒来,他决定删除她的短信,包括她的号码、头像。她说她要“望拉”他,他也要“望拉”她。或者,将她深深埋进心里,就像一条黑鱼沉进深潭的心里,从此路过的人,只能看见清水扬波或一片静谧。
他不再是那个在郊区风一样奔跑的他。他至多是一阵微风吹过城市,吹过大地。他从她身边吹过的时候,她是否感觉到他的微语?她那秀美的鬓发,还会为他飘动一下吗?再见了,空中的蚊子。再见了,空中的小姐。
你是故乡的山楂,鲜艳如梦中朝霞。你是异域的樱花,永远在水边说话。是夜的精魂漂泊,是梦的媚眼闪烁,是忧伤的心诉说,是春天的风捕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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