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四年前就没有了爸爸,那个时候我还不足十六岁,连初中都没有毕业。
我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一个四年级一个三年级。
爸爸妈妈的感情很好很好,是你们想象不出来的那种好。
那天起,我们的天瞬间黑了。
我妈身体也不是太好,没有办法,我只有主动辍学养家。
其实辍学这事我倒没有多大埋怨,让我埋怨的是我妈她不许我哭。
那是我爸啊,我怎么会不想他,又怎么会不因为他哭?
14年过完年,我辍学打工的第一年,跟着邻居婶婶,因为不足十六,借了张身份证进了个小厂,可能是一个人在外的原因,我的脾气变得特别大,大到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我在电话里跟妈妈哭哭啼啼大喊大叫,我很压抑也很难受。
那一段时间,我的神经变得超级敏感,像是紧绷着的弦,随时都会崩断。
电话那头的妈妈一直安慰我或是训斥我,那个时候我产生了一种可怕的想法,我认为妈妈会改嫁,所以那时候我就在假想,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再找一个了,那么不管她曾经或是以后对我有多么多么的好,这辈子我跟她的母女情分就到此了。
我恨她,恨她的背叛跟离开。虽然说这一切都是我幻想出来的,可是就是因为有了这个可怕的假设,我和我妈妈之间产生了一个无法弥补的隔阂。
我认为她需要钱,如果给她钱她就不会走。所以我拼了命的去挣,生病了也不要去看,饿了馋了也不多花一分钱。
一个月我瘦了十五斤,两个小腿肚每天都抽筋。
抽到我哭。
我跟我妈虽然吵架可依旧保持每天一通电话,记得有一次,我那天手指头被门夹了,整个左中指,就指甲盖那里全都黑了,很疼,可我当时没有哭,事后,我躲在一边哭的酣畅淋漓,不是因为疼,是因为心里委屈。
我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一股脑的把家里所有的变故都推到了我妈身上,我开始讨厌她,不喜欢她。
尽管她比我更难受,压力更大。
那天我没有给她打电话。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我被手机震动的声音吓得浑身乱颤。
“喂!”
“你今天怎么没有打电话啊?”
电话那头传来妈妈有气无力苍白的可怕的声音。
“我…,我,我今天有点累,忘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敢告诉她我手指头的事情,要是换做我爸在家那会,我肯定会说的。
“累,累…就回家吧!”
妈妈停顿了一下,像是哭了。
我没有说话,就是笑了笑,妈妈在电话那头埋怨了我几句,又叮嘱了几句,后来她嫌弃长途电话太贵便挂了。
“长途太贵,挂了吧!”
“哦!”
我擦了擦自己满脸的泪,心底开始下沉。
我们两个每次通话都没有超过两分钟,吵架跟嘘寒问暖在我跟我妈之间都变得奢侈而昂贵。
“那个,你多吃点东西,别想那么多,缺钱有我呢,别因为这事犯难。”
我顿了顿,我们一家曾经过的多美好啊,我跟我妈我爸一起玩牌九嘻嘻哈哈的,可,现在回不去了啊!
“嗯,妈知道了!”
她的声音有点哑了,我知道她哭了,可是却不能看见。
后来的一个星期我的手成了什么样子?
就是原来的指甲盖开始一点一点的往外脱落,里面新长了一层指甲,脱落的过程让我很是痛苦。
我从手被夹到后一直在上班,从未休息,我们还需要戴着白色的线手套,每次戴或者脱掉的时候,我的手指甲都会被扯到,真的是拽着心一般的疼。
后来,后来的两个月它一直没长好。
三个月,我挣了差不多一万块钱。
我妈想我了,我弟我妹想我了,而我,也确实想那么残缺的家了。
在外面三个月我回家了。
临近回家我的手还疼着,没有办法邻居婶婶只能跟我妈说我手被夹了,不过没多大事,已经好了。
我听见我妈哭着在那头埋怨说我怎么不告诉她,怎么不早早回家。
就那样,我满怀期待的准备回家。
那一晚的夜班,邻居婶婶让我带了个一次性的塑料手套,因为我的手上因为跟产品的亲密接触,已经变了颜色,尤其是右手指头的里侧,完全都变成了绿色,还流血。
那一晚,我兴奋的归心似箭。
第二天我们便坐上了回家的火车,又经过一夜的颠簸我们终于到达了县城。
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婶婶问我:“你妈知不知道你今天到家?”
“知道啊,咋了?”
“呵呵,你妈肯定给你买了好多东西吃!”
邻居婶婶笑的很灿烂。
是吗?从我爸不在了,我咋越来越感觉觉得我妈就变成一个守财奴了呢?
下了车,我看到的是什么?
那是我妈吗?
瘦的脱了相,头顶的头发都白了,站在等着我的她,整个人显得佝偻而弱不禁风。
“妈…”
我的眼泪开始在眼眶中翻涌。
妈妈和婶婶问候了几句,才看向我。
“咋瘦了恁多?”
我妈看着我的眼神都变了。
“手怎么样了,怎么也没告诉我?”
刚回到家,行李还没有放下,我妈就握着我的手细细的去看。
“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我妈看着我的手,羸弱的身形印在我的眼睛里有些许扎眼。
“妈,我没事!”
我从妈妈手里抽出手,有些难受。
“好好好,饿了吧,先吃东西!”
我妈转过身,我看到她的手在脸上轻轻的划过。
她又哭了吗?
我妈开始为我忙碌起来,中午,我弟弟跟妹妹回来了,他们说的每一句话,我到现在还记得。
“姐,你终于回来了,咱妈想你想的天天都哭…”
我看了我妈一眼,我妈很是欣慰的笑了笑说道:“哪里那么多话,赶紧吃饭!”
“姐,从你走了,妈都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她说她欠你,我们都欠你…”
“是呀姐,妈好久没有给我们做过肉了…”
…
那是我强忍着泪吃过的第二次饭,第一次是我出门打工前的那顿饭,虽然眼眶里都是泪,可我没让它流出来。
夜总是很深很沉,我躺在床上,久违的家的气息,虽然很让我想念,却也最能刺痛我。
夜深,我觉得被我扯走的被子有人给我重新拉了起来,还小心翼翼的给我掖好,其实我都知道,以前这种事情是爸爸干的,他总是在很深的夜里干活回来,然后看一眼我和妹妹,然后给我们掖好被角。
我什么都没说,就是觉得很想哭。
我在家待的那些天,没有过任何的抱怨,就是很安静的坐在家里,有时晒晒太阳有时睡觉,我和我妈好像提前过上了老年般安逸而不惊的生活。
看着躺在床上的我,我不止听到过她的一次叹气。
我没有跟妈妈讲,我在外面有多孤独又有多委屈,妈妈也没有给我讲她有多想我爸爸,剩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又有多凄凉。
曾经热热闹闹的院子,如今也颇有一番人走茶凉的意境。
后来,有一天我闺蜜学校放假,她欢欢喜喜的来找我,但却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我没想跟她出去玩,我的心太疼了,在外面我总是低头不语,不言不笑,那时,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发呆,其余好像跟我都没有什么关系了。
那一天我妈妈好像在屋子里睡觉,而且好像睡着了,我闺蜜又来了。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
“你怎么了,知道吗?看着你这样我们几个人心里真的好心疼,你不是最喜欢笑了么,娜娜,你要坚强,你还有妈妈,也还有弟弟妹妹跟我们呢。”
“可是我难受!真的很难受!”
话语间我的泪又落了下来。
“娜娜你应该振作起来,你看以前你妈过的多开心啊,现在呢,这么大的院子只剩下她自己,难道她就不难过吗?”
“那你知道我自己在外面有多难吗?我的手被夹了两个多月都没有好,手脖子因为干活都肿了,左右手指头也都肿的会在睡梦中麻醒,大洁,我已经没有爸爸了,是,我是要撑起这个家,可是我真的好辛苦啊!”
“我在外面难道跟我妈不一样吗,我没有人讲话也没有人可以诉说,我能依靠的人只有我妈妈,可是我又够不到她,我知道她过的很难,可我还小啊!”
大洁看着我,目光中充满了同情跟心疼。
我像个受伤的孩子一样,在比自己年纪还要小的闺蜜怀里哭的撕心裂肺。
大洁轻轻的拍着我的后背,看着站在门口的妈妈轻轻的说:“娜娜,你妈哭了!”活动传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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