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学《梦游天姥吟留别》的时候,我的同桌说她一点都不喜欢李白,因为这个大诗人嘴上说着“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心里想的却是“但以东山谢安石,为君谈笑净胡沙”,既别扭又虚伪。我一时哑然,仔细一想这似乎解构了诗歌的意义,那些每一代人都被要求仔细背诵的诗篇似乎都像“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一般,成了诗人满腹的牢骚。他们到底在写什么?千年后的我们又在学什么?当时的我找不到答案。
后来,我在《务虚笔记》里读到一段话,大意是说如果上帝不能让我们忘记全部的梦想,那最好就让他停留在一个美丽的位置,美丽的位置不一定是快乐的位置,也可以是痛苦的位置,但必不能是一个由赤诚相见退回到彬彬有礼的位置,不能是一个心血枯焦却被轻描淡写的位置。看到这段话的时候我又想到了李白,又想到了当年的那个问题。命运既没有让李白忘记他的梦,但也没有给他实现梦的途径,那不灭的欲望在这种时候成了人间的酷刑。面对这种酷刑诗人能做到或许就只有用手中的笔去宣泄心中的情绪,而这种情绪的表达借由他的喷薄而出的才华形成了一个美丽的位置。这个位置无关乎空间也剥离了时间,他写在印象里,这印象跟随着记忆前往未来,千百年后的我们依旧能从这个位置上听到阵阵共鸣的回响,这回响成了诗歌直击人心的力量源泉。
但如果这美丽的位置其意义仅仅显示在悠远苍茫的未来和无法捕捉的印象中,那到底是什么在驱使诗人不得不将他非凡的创造力写在纸上?或者说是什么驱使我们每一个人将目光越过死亡的虚无,投射向渺远的未来,并想着在那里发出自己的声音?
这个问题再一次让我想到了史铁生,想到了他那篇脍炙人口的《我与地坛》。在那篇散文的末尾,他这样写“宇宙以其不息的欲望将一个歌舞炼为永恒,这欲望有怎样一个人间的姓名,大可忽略不计。”人类就像蚁群,蚁群中的每一只蚂蚁都不知道要去往何方,但这个群体它知道。每一个人类个体在漫长的时光中微不足道,但人类整体却在历史的最前沿滚滚向前,而作为欲望作为人类的本质也不会随着时间而消逝。因而一代代人都还是有他们的梦与情感,一代代人也就都还能看到诗人创造的那个美丽的位置。他所书写的是人类共同的渴望,至于这渴望发生在李白心中,或者是其他什么人心中,这其实是无关紧要。
诗歌中唯一重要的只是将生活和历史的碎片连缀成一个个美丽的位置。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