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骑车去花卉市场淘来一盆花，样子并不好看，叶子肥厚，在我看来叶片在小小的盆中稍显硕大，说是很好养。春节前，一直在长叶子，随手扔上了阳台，我就回了老家。
谁知，突如其来的疫情，便滞留在乡村，这一别竟也有两三月。那日归来，打开门的一刹那，年前的橙子有一个腐烂了，酸臭味很刺鼻。有一盆放在客厅的袖珍叶子枯成了标本，像一只只枯叶蝶，憩于我客厅的瓷盆之上。我怀疑它的根也在泥里烂掉了，一盆小小的植株，清理的时候我轻轻往上一提，就连根带盆揪起了。戳开泥土，发现它的根从底部绕一个圈把整盆的土包裹成了一个与花盆完全一致的形状。生命总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努力延展，才能展现它最美的姿态。我讶异于它的韧性，小心剪下露出的一截截，做成干花永久保存了下来。
川端康成说，凌晨四点醒来，发现海棠花未眠。及至阳台，摆着的几盆悉数业已萎谢脱落，我竟发现风雨淘涤之后，有花未枯，反而愈盛。只有这一盆独自擎着满盆的艳丽，像一团火，有暖暖的光，浓烈地安抚我的心。
记得花匠曾对我说，这盆花开完花后，要狠心剪枝才会长得更好。我把那些成朵成朵的花枝慢慢剪下，插在我用筷子制成的花器里，是除我之外看得见的唯一生命了，这冰冷的房间瞬间有了温度。生命总是这样怕孤独，然而又总能再无数个忍耐和坚持的漫长等待和狠心舍离后，成为最惊艳的一种。
修剪后的花，是唤醒了又一次生命般期待把缺失的陪伴补偿回来。我看见它一寸寸又冒出新叶，结出新的花苞。前日半夜风雨大作，我慌张光脚去阳台取它，好端端一盆含苞待放的花，早已不见了踪影，豆大的雨珠子吧嗒吧嗒打在窗玻璃上，风带着口哨，像在炫耀它的杰作。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起来了，从睡梦中惊坐起身下楼去寻。哪里还有它的一片叶子！甚至雨把泥也清洗得很干净，是不要执着不要依恋吗？它如气般蒸腾，连同我的期待和陪伴也带去了。
唉，这花冲破疫情的重重恐慌，给我带来无限慰藉的小生命，早像是我家的一份子，就如此香消玉殒了。或许是暮春花已开尽，春末太孤单带走了花仙子。也罢，便是陪我的刹那芳华足矣。
是否生命总是这样，既坚强又脆弱？熬过了疫情，经受了雪寒霜浓，却未必捱得过狂风骤雨？生命经历苦难也未必经久不衰，但它最美的样子永远盛放。
生命因为坚韧，才更值得被爱。花亦如此，直至它消失在风雨中再也没有回来，我才查到这花的名字---长寿花。不起眼的花，成了我的钟爱。因它曾经历过苦难，它曾熠熠生辉。
于武汉 ，二〇二〇年五月十九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