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婆豆腐

作者: 山东宇哥 | 来源:发表于2022-07-05 12:53 被阅读0次

    【本周主题】一起做一道菜,豆腐,做法不限,需在文章中插入图片成品,并配文。要求:吃完不至于毒死。


    题记:本周主题让我想起小时候的豆腐张和他的麻婆豆腐。

    01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漫山遍野大豆高粱”,这首歌红了的时候,我已经离开家乡了。不过我的家不在松花江上,而是在松嫩平原上,松嫩平原上黄豆和高粱遍地疯长。由于家乡盛产黄豆,豆腐也就成了我们餐桌上的家常菜。不知是否这个原因,我一以为凡是豆腐类的菜肴都是东北菜。

    长大后学了知识也长了见识,终于明白黄豆不止产于东北,华北、黄淮流域也是黄豆的产区,而且中国八大菜系里压根没有东北菜系。这个发现令我很长时间都不开心,好像心爱的玩具突然出现在别人手里,但我却不能证明那就是我的。

    我对豆腐执着的信念始于豆腐张。豆腐张不知何许人也,记忆里他一直四五十岁的样子,佝偻着身子,夏天戴一顶草帽,冬天戴一顶狗皮帽。豆腐张一年四季做豆腐,做了豆腐卖豆腐。循环往复,没有终结。他的豆腐为正鲜嫩,价格公道。乡亲们说,豆腐张的豆腐之所以好吃,全在于他点豆腐的火候。

    “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这是老辈人挂在嘴边上的一句话。我见过豆腐张做豆腐,过程很繁琐,先把黄豆浸泡在水里,泡涨变软之后,磨成豆浆,滤去豆渣,煮开、点卤、挤出水分就成了豆腐。看豆腐张做豆腐的那天晚上,我在他家里吃了麻婆豆腐。因为那盘麻婆豆腐,我坚信他是做豆腐的第一人

    村东头有一口井,那时全村人喝水做饭洗衣全靠那口井水供应的。井水常汲常有,从不断绝。一早一晚是大家集中打水的时间,为了不起冲突和矛盾,大家就自觉排队按顺序汲水。井水清冽甘甜,打上来可以直接饮用。尤其到了三伏天,蝉鸣天燥暑热难耐,跑到井边,滋扭兹扭摇一桶水上来,接着井沿咕嘟嘟喝上一肚子,燥热立刻散去,浑身上下说不出地清凉爽快。

    豆腐张的豆腐坊就在村东头的那口井旁,他永远是最后一个打水的。当夜幕四合,井边寂静无人的时候,豆腐张才跳着水桶,佝偻着身子一晃一悠走到井边,摇满两桶挑回家再来摇下两桶。如此往复,四五趟才能填满他家的大水缸。因为没有人在后面等着,豆腐张汲水的动作也就不急不缓,摇来了蛙叫蝉鸣,摇亮了满天星星。

    豆腐张是个鳏夫,没有其他亲人,家里除了他还有一头驴。每天天不亮豆腐张就和他的驴起来磨豆腐,磨到东方泛白,鸡叫头遍之后,豆腐就做好了。豆腐张套上毛驴,把豆腐装上驴车,敲一下铜锣喊一嗓子“豆腐喽~”,他的生意就开始了。


    02

    豆腐张每天只做十板豆腐,十板豆腐卖完就回家。如果赶上村里有红白喜事,十板豆腐至少会被定走七八板,余下的不用出门就都卖完了。也有的时候天也尚早,车上还有几块豆腐,豆腐张也不要吆喝了,把剩下的几块豆腐带回去送给左邻右舍打了牙祭。所以村里人都念着他的好,买他豆腐的时候,多给他一碗黄豆也不心疼。

    豆腐张卖豆腐不要钱,只用黄豆换。两茶缸黄豆一块豆腐,童叟无欺。

    那时候穷,没有大事小情很少买豆腐。豆腐买回来放在灶台上,香气会透过门窗的缝隙弥漫在院子里。隔壁的邻居闻到香气,忍不住问一句:家里来了客了?

    贫穷让他们拿不出像样的饭菜招待客人,只能用一块大豆腐证明他们的热情。

    “千滚豆腐万滚汤”,东北人喜欢炖菜,豆腐自然也不例外。白菜炖豆腐是最入心入胃的家常菜。白菜撕成大块,大豆腐用刀切成骰子块。铁锅烧热,豆油划开,下葱花和花椒粒煸香,下入东北大酱,下白菜炒软,加水没过白菜,水开下豆腐。这时候适合小火慢炖,当厨房里白气霭霭的时候,一锅白菜炖豆腐就好了。豆腐上桌,主客围着餐桌,吃得那叫一个热烈。尤其在天寒地冻的三九天,坐在炕上吃上一顿白菜炖豆腐,吃到当到汗流浃背心满意足之后,天南海北一顿神侃,听大人说赵宽胤和珍珠翡翠白玉汤的传说,忽然就有了咬得白菜,百事可做的念头。

    豆腐的做法很多,不但可以炖,亦可以焖、煸、炒、醸、拌。除了最家常的白菜炖豆腐,我最爱吃的就是麻婆豆腐。第一次吃麻婆豆腐就是在豆腐张的豆腐坊。时间应该是中秋节的前后,我和几个年纪相仿的孩子跑豆腐张家看他做豆腐。豆腐张做好豆腐,对我们说晚上来我家给你们做豆腐吃。

    那天晚上我们一共七八个人跑去豆腐张家。去的时候豆腐张家的毛驴在院里的槽子上吃草,空气里飘着豆饼的香气。屋里炕桌上有两个搪瓷汤碗,汤碗里浮浮溜溜装满豆腐。红的是小米辣、白的是大豆腐,绿的是嫩韭菜,黄的是胡萝卜,还有几叶香菜浮在上面,卖相超级喜人。我们的口水不自觉流出来。

    “来来来,上炕,吃饭!”豆腐张的召唤还没落地,我们几个早就按耐不住拖了布鞋上了炕,抄起筷子大快朵颐。沟满壕平之后摸着滚圆的肚子说,这炖豆腐太好吃了,我妈就做出来这个味!豆腐张笑呵呵地说,这是麻婆豆腐,不叫炖豆腐。

    于是麻婆豆腐就在心里扎了根。

    03

    后来我们一家随着父亲回了城,各种原因很少再回农村。偶尔跟着大人下饭店,还是吵着要吃麻婆豆腐。可惜吃了几次都不是当初豆腐张做出来的味道。

    于是在心里把豆腐张佝偻着身子汲水的情景,牵着毛驴敲铜锣的样子以及那一嗓子“豆腐喽~”的声音回想几遍,乡愁就从心里滋长。盼望着有机会再回松嫩平原,看一看漫山遍野的高粱和大豆,汲一桶村东头辘轳下的井水,就着井沿喝个痛快,当然最好能吃上一口豆腐张的麻婆豆腐。

    但是回乡的脚步被世俗牵绊,终究没有成行。乡土越来越远了,豆腐张的记忆也越来越淡了。

    几年后离开家去外地上大学,第一次在乌泱泱的大学食堂里吃饭,玲琅满目的菜肴令我难以选择。目光逡巡处,忽然就看见餐车一隅的麻婆豆腐,惊喜难以自抑,毫不犹豫点了这个菜。

    打菜的阿姨好心提醒我,这个川菜很辣的。川菜?明明是东北菜,怎么到了这里就换了出身?阿姨不理我,用手指了指头顶,我抬头望去,“川菜区”三个字黄灿灿地刺眼。

    后来翻看资料,询问度娘,没有一份资料可以慰籍我敏感的心灵。原来八大菜系里压根没有东北菜,而麻婆豆腐确是川属。

    写信给松嫩平原的亲戚,询问过往和豆腐张的现状。亲戚回信说,现在家家户户通上了自来水,村头那口井早就填埋了。豆腐张也早就去世了,坟墓就在距村五里外的农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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