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耶路撒冷是一块圣地，倒出应该是被认真保养、清洁的胜迹，道路是辛勤虔诚的居民，空气中充盈摩尔姑娘的香气与圣酥油的芳熏。
但那不过是鼓动参加圣战的说辞罢了。只要拿到一身锈迹斑斑的锁子甲或者破破烂烂的绵甲，一件印着十字徽章的罩袍便可以参加圣战，在主的护佑下击败命中必败的异教徒，享受生活的华贵、精神的救赎。说辞在耶路撒冷王国建立之后依然盛行，从阿克港、塞浦路斯传过来的“真相”被绞杀在火刑架或是淹没在义无反顾的人群中。
卢瑟也曾是这些言论的笃信者，而现在的他正已经麻木地看着耶路撒冷城内大市集旁的死刑现场。公开死刑并不少见，但是今天，规模较多，听说甚至有异教徒间谍位列其中，所以围聚不少旁观者。行刑台上的绞刑架已经吊上了三个套头的尸体，和旁边三具腐臭晒干的旧尸一起占据完了所有架子上的空位。
“都是还不起钱，打死了讨债的而被抓住。”卢瑟把头转过去，往铁砧上的铁剑又敲了一锤子，和铺里的客人闲聊道，“在耶路撒冷没钱很正常，买赎罪卷、缴纳赋税、给教会的礼金，大概差不多要掉一麻袋的钱，更何况偷钱的人更不少。”
“不可能是这样，这里可是圣地，我们面临和异教徒的圣战，谁有心思做这些内讧的事情！”年轻的客人反驳道，黄发绿眸的年轻人已经因一腔热血而偏信圣战的宣传。
“那你看看下一个受刑吧！”卢瑟接着打剑，用他的下巴颏稍微往对着刑场的方向指了指。此刻，一个大胡子的棕黄皮肤的囚犯被拎去行刑。处决者像丢垃圾一样，把这个倒霉蛋扔在了台上，不过囚犯没办法动弹，枷锁的重量足以将他定在原地。
“哦，看上去是个异教徒，他一定做了亵渎天主的事情，活该尸首分离！”
“是吗？小伙子啊，你没看过杀人吧！”卢瑟继续问。
“没有。”小伙子答得很干脆。
“那你看看下一幕吧。”卢瑟说完，处刑人拿起了一把大剑，把囚犯的头先紧紧压到了地面上。即使距离刑场很远的地方，似乎还能感觉到死囚颤抖的头发和急促的呼吸。
“处决他！处决他！”刑场外渐渐响起了嘈杂声，如同水滴涟漪扩散一般，嘈杂声扩大成了暴风般的狂呼，观众们大声诅咒、如同剧院里为演员喝彩般雀跃。铁匠铺里的年轻人此刻也想喊一句，不过一个奇怪的身影从他面前一下晃过，让他怔了一会。
“你不也想去喊一声吗？”卢瑟半挖苦地说道。
“不，那是什么人？”年轻人答非所问的反应，让卢瑟抬起头望了望铁匠铺门口，一名白布裹头、带着面具的人在刑场人群外穿行。
“正常，麻风病人。”卢瑟无聊地回了一句，接着打铁，“这种不治之症的人，皮肤溃烂发黑，自以为受到了诅咒，来到圣地寻求救赎非常自然。”
“但是……”年轻人还要说什么的时候，炸雷一样的欢呼把他的话压了下去，原来刑场上的大剑砍了下去，死囚脖子切开了大口，喷出鲜血。
“该死！”年轻人不自觉干呕，不过行刑还没结束，这把钝的大剑又挥下一刀，死囚的圆脑袋这才滚到了台下。
中年铁匠看到了地板上全是被吐出来的麦粥，放下了器具，去打了一盆水。
“那么，小伙子！”卢瑟把水一下又一下地泼出去，冲洗地板，“死人都不敢看的话，还是别打圣战了，要不然下一个没脑袋的就是你。”清洗差不多，卢瑟把剩余的水倒进了打铁的冷却池。
吐完的年轻人眼睛有点红肿，坐到了地上，看了看刑场，又要被拎上一个老年人。一样的大胡子，皮肤略白，不过他的那颗脑袋不太老实，总是在刑场外的观众中探寻什么，好似一只要被宰杀的公鸡，不停伸着脑袋。
“没记错的话，很多人说这个老头子是被探子揭发的伊玛目，萨拉丁派来的。”卢瑟接着解说，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打铁匠对市井新闻了解很多。
老样子，老死囚继续被大剑压着脑袋。
“救我！”死囚用不标准的拉丁语说了一句，不过被处刑人往脸上踢了一脚，立马嘴巴就被血水堵上了。
“干得好！”“让更多异教徒的血流淌吧！”人群中又一次爆发欢呼，年轻人这次一点也不想附和。“老板，快打好了吗？”
“还是要上战场吗？”卢瑟把剑放进了水槽中，“看完这个老头掉脑袋就行了。”
年轻人脸上流露不适的表情，但还是把目光放到了刑场，那里，没有擦干血迹的大剑再次被举起。年轻人，撇头看了看铁匠还在专心打剑，于是偷偷要用手捂住双眼，透过即将合上空隙的手指，他突然有注意到了那个怪人。
“麻风病人？”年轻人不自觉说了一句，卢瑟也转过头，看到那个晃过的面具人来到了刑场下面。
“不是吧……”老铁匠仿佛想起了什么，他的铁夹一下松了开来，快打好的铁剑彻底淹没在水槽中。此刻，面具人站住了，在远远的距离中，卢瑟看到了这个面具人把一样古铜色的东西从腰间的白色裹布拿出。
“该死，要大乱子了！”卢瑟更慌张地叫了一句，年轻人不知所云，“到底怎么了，不就是个病人吗？”
“是他！是那个鬼！把灵魂卖给恶魔的鬼！”
“到底说什么？”年轻人看到卢瑟苍白的脸回头一望，“麻风病人”把古铜色器具拿到手上，猛地推开身旁人，轻巧灵活地前跃，跳上了刑场。
欢呼的气氛还没停息，观众们反应未到之际，处决大剑撞到了一个结实的异物，另一边的行刑人被一把铜色小刀插进了眼珠。
“什么人？”年轻人和众多观众一样被内心萌生的惊恐所困惑之时，面具人已经将处决者踢在脚下，扑食般压在对手，接连猛戳几刀，在死者半空飙出大片血雾。
“有敌人！”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卫兵，伸出长矛冲到台上，但被对手外露的杀意停住了脚。卫兵想到了盾，冷静地与杀手对峙，但这浪费了反应的时间——对手莽冲过来，胳膊肘撞击士兵的鼻梁，下意识反击的矛头为一把铜色弯刀切断。卫兵视野感觉有些血红，不过这次他拼了命地飞快拔出佩剑，又匆促地挥了一刀。
模糊的视野中，卫兵的双臂有了利剑接兵的触感，凭着直觉再次直刺却早已又被一股怪力按到，一把散发些许体温但却锋利的寒刃插在脸上，而后蛮不讲理地切割滑动，把痛苦真切地带给惨叫的刀下鬼……
欢呼声变成了惨叫声，台下逃跑的人们与卫兵撞在一块，寸步难动，而台上的老死囚于喧闹里不知说了什么，让意犹未尽的面具人扫兴的丢掉猎物，拿大刀切断了些枷锁，抱着老死囚跳将下去，往最近的修道院横冲直撞过去。
“这……这就是苏丹的战鬼！”卢瑟哆嗦得说道。
“战……鬼……？”年轻人茫然地站起来，而此刻，刑场上方才断气的惨死卫兵脸上，被那把小刀刻出了流满血迹的五芒星……
苏丹的战鬼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