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伢赞
阿芳与大斌的生活又来续集了,夫妻俩由最初的婚姻甜蜜,到育儿理念冲突,再到现在的七年之痒。一次次摩擦,一次次突破,一次次包容……之前的危机一一度过,但是也不能保证每次新发的危机都如此,这不,七年之痒的第一次危机就来了。
看着身旁睡熟的孩子们,阿芳给他们盖好被,掖好被角,随即陷入沉思。方才的大斌摔门而出,大半夜的说什么出去加班,虽不能说完全扯淡,但是跟他们吵架多少有关,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阿芳也想清静清静,可是作为孩子们的妈妈,一味逃避是不行的。孩子们又踢被子了,再次给他们盖好被子,她的眼神温柔而坚定。是的,突破自己没什么大不了,虽然这个过程是如此艰难。本就软弱的她,有了孩子以后更是小心翼翼,不愿与人产生争执,一直忍让着。现在她忍受不了原来软弱的自己,她想表达自己的诉求,想与他人争辩,包括她的老公大斌。她不愿让孩子们看到她的怂,更不愿自己处理矛盾时那糟糕的方法被孩子们学去。她的儿子们以后是要当男子汉的,要有男人的责任与担当,要有直面困难的勇气。与此同时,也给她自己一个推力。
在她原来的观念里,不管谁对与错,她都会第一时间跟对方说“对不起”,这让她省去不少“麻烦”。她没处理过冲突,不会大声争吵,更不会打架。她害怕处理这些,为了避免这些发生,她选择当一只鸵鸟,低头。爱人与被爱都是美好的事,她所学到的知识教她学会如何爱人,如何宽容与谅解……譬如吃亏是福,难得糊涂。譬如与他人有摩擦,会有很多人告诉你如何避免摩擦,产生矛盾又是如何低头认错来维系关系。在学校是这么学的,而在家庭中更是如此。她的母亲就是这么过了一辈子,隐忍、大度、不计前嫌、一味善良等等这些词语伴随母亲的一生。母亲推崇和为贵,不管谁的对或错,总之自己要先低一个姿态,维持良善形象。没有人教阿芳如何作为一个平等的人去处理矛盾,被人欺负是妥协而不是反击。搜罗脑海里有关反击的话,阿芳只能想到毛爷爷铿锵有力的语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还有一句常挂在人们嘴边的忠告:“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可是,内心深处有个声音跟她说“事不过三!”就这样,她再怎么被人欺负,为了避免之后矛盾升级,她都会选择隐忍,她安慰自己说吃亏是福。被逼的无可奈何时,她想对方要是再因为同样事欺负她三次,她就要反抗。
相亲时她并没看上大斌,但被大斌的坚持以及会照顾人的品质所感动。别看他个子不高,黑瘦黑瘦的,但很勤快。阿芳全心全意地跟大斌谈起此生第一次恋爱,两人相处很是融洽。快谈婚论嫁时,大斌却犹豫了,他说阿芳太单纯,太直率,又有些愣头青。考虑再三,最后两人还是扯证了。可就在今晚,就在刚才,两人争执时,大斌跳起来指着阿芳大骂道:“当初怎么就看上你了呢,可以呀,你真行,操!你现在怎么变得这般斤斤计较。”
“是呀,当初他看上了以前柔弱的我,懦弱的我,不带丝毫反击的我。”阿芳躺在床上如是想着。虽然婚前大斌嫌弃她没心眼,不够机灵,但嫌弃的同时,又何尝不觉得这样的她也挺好,毕竟没心机的女孩更好掌控。“现在的我,像丑陋的橡皮筋,使劲拉扯,会反弹打疼他的手。”
“为什么自己会变成现在这样,等大斌冷静下来,心里自会有答案吧。”本想找个遮风避雨的港湾,现在想想到底谁是港湾,谁是风雨。结婚这七年来,多少矛盾,阿芳都一笑置之,从不记隔夜仇。作为长兄,大斌大家长式的掌控着这个小家的话语权,特别是有了孩子以后,他的占有欲更加强烈,所有人必须听他的,孩子有关的事更得经他容许才可。虽已婚,他依然全身心扑在原生家庭上忙前忙后的。家里使的一款婴幼儿抽纸很好用,赶紧给弟弟、妹妹家快递一箱……弟弟妹妹有什么困难,都是第一时间找他寻求帮助。他将阿芳与他的原生家庭割裂开,不允许她踏入其中。家族微信群不肯拉她进去,聚会不愿带她去。弟弟妹妹带着孩子们来了,阿芳开心极了,想展现一下来自嫂子的热情。等她将精心挑选的新衣和玩具送给孩子们时,并没有想象中的其乐融融,而是迎来了大斌对她劈头盖脸的斥责,说她太过热情,自己的兄弟姐妹轮得到她献殷勤吗?大斌的姨妈、舅舅等来访时,阿芳张罗的可口饭菜无一不被大斌抨击。理由是他自己与婆婆还没这么热情,阿芳的热情盖过了他们,显得他母子二人太过冷淡,影响不好。阿芳懵了,在她的印象里,热情好客是最基本的礼节,可大斌他们不这样。难道是地域差异导致的吗?他们一个来自南方,一个来自北方。既然大斌这么要求,之后阿芳也就照做了,不过阿芳会一直对娘家的亲戚热情似火的。
再后来公公得病,大斌阿芳夫妇将老爷子接到身边,用心照顾和治疗。老爷子不到六十岁,平日里身体很结实,得病前他是不愿意来这帮大斌看孩子的。得病后接来住,他第一次看到两个孙子。刚知道老爷子得大病,大斌急得整宿睡不着。小夫妻两结婚生子没几年,家里正是困难之时,没太多结余。但看到大斌伤心的模样,阿芳不知如何是好,能想到的就是赶紧借钱给公公看病。疫情三年,医院开开停停,住院条件也很严苛。封控期间的大斌出不去,阿芳只好带着公公看病,去了一家又一家医院。俗话说“不患寡而患不均”,照顾老人,带老人看病倒能接受,但是就怕比较,特别是被人攻击时,内心是愤愤不平的。大斌的弟弟要生孩子了,婆婆要回去看孩子。阿芳想买只金镯子送婆婆,以表对她三年带娃的感谢。大斌对此嗤之以鼻的说:“别整这些没用的,给老人做个体检,给些钱是最实在的。”谁让这是他妈妈呢,遵从他的意愿吧。
“奶奶回去了,这些年她说什么我都没有反驳,再多矛盾,我也不记得了,她给我看孩子,我很感激。”阿芳还是忍不住提起伤心事,“但是有件事我一直耿耿于怀,我很后悔那次没反驳她。”阿芳说的事,就是患不均的故事。公公刚得病时,需要三天两头带着老人往医院跑,都是阿芳一个人在张罗。作为上班族,经常请假也不是办法,更何况特殊时期,一线岗位更是缺人,她也不好意思总请假。闲谈中,阿芳表示能否让大斌的弟弟妹妹过来照看一下老人,不出钱出出力总是可以的吧,毕竟都是父母养大的孩子。大斌没有说话,婆婆在一旁不乐意了。弟弟、弟媳妇要上班,怎么有时间过来?妹夫也要上班的,妹妹虽是全职太太,但家中有两个孩子,抽不开身。这些话戳痛了阿芳的心,要说上班,谁不上班呢,自己还是一线工作人员呢。要说孩子,谁没两个孩子,自己家的两个孩子更小。她感到大斌母子并没有将自己视为家人,看不到自己的付出,一切理所应当。
“你现在跟我说这些做什么,你想怼,当时干嘛去了?”一直以来的隐忍,换来的却是大斌的不耐烦,他说自己知道阿芳不容易,知道不就行了,还非得让他说出来感激之词吗?自始至终,他都不明白阿芳的心,不是要逼他这个好面子的大男子主义的男人跟自己说感谢,而是自己说什么,他能认真倾听并表示理解,能感同身受。阿芳冷不丁来了一句:“如果我是你,你是我,你能做到我这般吗?如果是我爸生病了,你能做到我对你爸爸这般吗?”大斌沉默不语,过了许久,他缓缓说道:“我做不到你这样!不换位思考,我觉得你不体谅我,换位思考,我不及你的十分之一。”听了大斌的话,阿芳泪如雨下。
至于大斌所说的“斤斤计较”,纯属无稽之谈,这莫须有的罪名让阿芳觉得恼火。去年为了买学区房,阿芳跟娘家人借了一百多万,大斌借了自己的弟弟妹妹共计30万,自此夫妻两身无分文,月月光,还欠外债百万。借钱买房四五个月后,大斌的弟弟妹妹突然来电表示他们都要买房。这么短的时间同时买房,让阿芳措手不及,她心里又搁不住事,接连几问来袭。“弟弟、妹妹怎么突然买房?是买学区房吗?”“但是两人的孩子已经上小学了呀?”“是不是想上好的初中?可是上初中还早呢!”面对阿芳诸多问题,大斌不愿回答,阿芳自言自语着。此时她的心里有很多疑问,但是更多的是怎么还钱的着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去哪筹钱?他们到底谁先着急买房?买房的首付款时间是多少?夫妻俩刚买完房没存款,亲朋好友也借遍了,一时半会真筹不到30万。只能紧着最着急买房的,先还最先买房的。阿芳一个接着一个问,让大斌暴跳如雷。“你是不是不想还钱?问这么多,你什么意思?我不管他们是什么想法,我们的确欠人钱,欠钱就该还,怎么问东问西?”
面对大斌的指责,阿芳气急:“行,那你倒是现在还呀,弟弟、妹妹买房,他两互相都不知道,挨个通知你。为什么不兄妹三个人一起视频聊天弄清楚状况?看看到底谁的着急,什么时候首付,咱们好制定还款计划。你现在有钱吗?谁说买房你都说好,然后跟我一说,就完事了?借钱也得有个缓冲期吧?”
“你好样的,你说这么多就是不想还,对吧?你要不还,你借的那些钱我也不还。”大斌说的这话让阿芳无语,想当初买房,她不忍心看大斌借钱被拒的悲痛模样。自己死皮赖脸的跟娘家人磨,挨家挨户给借钱,甚至姐姐还抵押了房,就为了给她凑首付。自己哪一句话是说不还大斌弟弟妹妹钱了,得到他这样的对待。争执归争执,问题还是要解决的,阿芳决定这次要勇敢起来,直接找大斌的弟弟妹妹聊天问清楚。这事指望大斌是不行了,他没钱,还跟自己大吵大闹,就知道窝里横。在弟弟妹妹心里,他这个大哥一直为大家解决问题,大哥是有能耐的,大哥不会有困难的。大斌的自我滤镜感很强,特别在原生家庭里,他总是一副大哥大的样子,照顾父母,关照弟弟妹妹,他不愿别人看他不堪的模样。当然,他是不同意阿芳的主意,一直强调着欠债还钱,为什么要三兄妹视频聊天?阿芳欠不得别人的钱,也不会装作不知道,更何况别人现在说要买房了,这次她必须出马表态。结果便是夫妻间的矛盾进一步激化,大斌像失控的野兽随地暴走。
阿芳害怕突破后的自己,变成自己讨厌的泼妇模样。最难能可贵的是经历过种种苦,仍不忘当初的模样,仍坚持小时候所学的谦卑与谦让。但与此同时,也不再惧风雨。像柔韧的柳,飘飘然,随风而动,随和自在。像不起眼的橡皮筋,力度轻则任人弹,重则反以重重一击。对于如今的自己,这种与人相处模式,阿芳由最初的惶恐不安,到现在的坦然处之。“一味的忍让,只是为了让别人夸我善?也许他人会说我怂吧。”阿芳叹了口气,虽然自己变得勇敢了,却真真切切地失败了。用最柔软的心爱你,你却投我以石,还是最硬的一块石头。“我对他的好,维护他的大男子主义,却换不来争执时他对我的礼让三分。”阿芳想:“人心难猜呀,但为何要去猜呢,这不是自己擅长的。做好自己,依旧保持坦诚和谦卑,遵守自己的底线和原则即可,但也不再怕事。”因为在乎,所以害怕失去。大斌在最初婚姻中对阿芳的“懒”有所不满,直到阿芳带他转了一趟又一趟地铁去她单位体验阿芳的一天工作日常。回到家,大斌躺在床上,悠悠的说:“今天好累,你每天好辛苦!”在她印象里,大斌应该是精气神满满的状态,看到他跟自己上一天班累成这样很心疼,完全没意识到她自己每天就是这个时长和强度在上班呀。对于带娃、做家务这些事,大斌再也没让阿芳管。他还坚持早上五点多起床给阿芳做早饭,一做就是好几年。这或许就是阿芳对大斌唯一的念想,他还在意自己,她决心不让这个男人流泪。这样的感动,阿芳刻在心底,却忘了自己为了省点钱,减轻家里开支,住这么远,这么多年来,早出晚归上班。当初对他的怂,除了自己软弱,又何尝不是因为自己对他有爱。可如今的爱,被大斌一点点消磨。
这次事件,触及了大斌的逆鳞,暴走的他步步紧逼。这又何尝不是触及了阿芳的底线呢。
大斌要求现在立马就还欠弟弟的20万,连首付款日期都不问了。本还想着慢慢筹齐20万,想着再去借。行,现在也可以,既然大斌如此迫切,阿芳想办法去筹10万,剩下10万她不会再厚脸皮找娘家借了,自己买房掏空了娘家人的钱包。这才买房几个月,难道接着把娘家人这几个月的工资收入又掏空?大斌自己想办法解决吧。她脑海里不再有什么时候发工资,催着发奖励的想法了。大斌说他想离婚,可以,阿芳满口答应。在一起有在一起的过法,不在一起有不在一起的活法,往后种种景象皆有预料,也就不必大惊小怪。至于大斌是去借,还是怎么着,她不想心软再去过问。但是婚姻存续期间,他若私自整出高利贷之类的幺蛾子,阿芳是不能容忍的,这是她对大斌最后一丝忍耐。
失控的野兽,不值得用最柔弱的心去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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