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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瘦,竹马苦

青梅瘦,竹马苦

作者: 林慕言 | 来源:发表于2017-12-29 10:20 被阅读10次

    人生是一条单程路,日子向前,永不会回头。所以,有些岁月,显得弥足珍贵。其中,以少年时光尤甚。这一段时光里的人和事,日后再无法复制。成年以后,爱错了人,大可从头再来;交了这个朋友,仍可结识另一个朋友。唯独“一起长大”这种经历,无法重来。

    是以,千万诗句中,看到“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这两句,倍觉温馨。

    那时候,小小少年很少烦恼,留在记忆里的,全是最美最好的片段。以后,一个吹着凉风的夏日午后,一个睡眼惺忪早晨,一次行走在路上看到鲜花盛开的时刻,偶尔想起这些片段,如冬日暖阳。听说这种瞬间,叫做“怀旧”。

    《连城诀》里,戚芳也很念旧,所以,她把女儿唤作“空心菜”,这也是她的师兄狄云的小名。戚芳和狄云一起长大,他们自小住在乡间,务农为生,两小无猜,感情纯朴,戚芳有多少岁,他们就在一起多少年。乡下的生活简单宁静,本来都以为二人会继续这样下去,顺理成章的在一起,直到老去。

    可惜戚芳的父亲并不是一个寻常老农,戚长发心怀大志,韬光养晦,对连城诀念念不忘,因为它关系到一个大宝藏。这个世界上永远不缺乏爱财如命的人,一山还有一山高。万震山为了连城诀,特意邀请戚长发到城里喝寿酒,不顾师兄弟情谊,害死他,并把他砌到了墙里。万震山的儿子万圭为了戚芳,陷害狄云,使他身陷囹圄。

    戚芳不过是一个单纯的乡间女子,父亲与师兄都不在身边,她无依无靠。万圭为她花了极大的心思,先是陷害狄云,然后在她面前极力营救狄云,对她更是无微不至。他足足用了三年的时间,才得偿所愿,戚芳答应嫁给他。嫁了人的戚芳没有忘记狄云,虽然她为人所骗,相信了狄云的恶行,可是心里还是记挂着他,不然,也不会给自己的女儿取了一个和他一样的小名。

    至于狄云,他自然是对戚芳牵肠挂肚,被人冤枉的滋味不好受,若不是世间还有一个戚芳让他牵挂,或许狄云一早就自行了断。所以,当他唯一的心灵依靠师妹戚芳,终于嫁给了别人,他整个人像是被撕裂了一样痛,再也支撑不住,只想一了百了。对戚芳,他虽在狱中,也是记挂了千遍万遍,爱了千遍万遍,又恼了千遍万遍。

    感情的深厚不能靠时间的长短来衡量,可是,十八年是一段很长的岁月,他们不过二十多岁,又彼此有情,这十八年已经占了生命的大部分时间。怎么可能说丢下就丢下?

    后来真相大白,二人凄怆,可是岁月已经回不去了,这一场青梅竹马感情也到了终结之时。戚芳本可和狄云离开万家,可是,她记挂着被狄云以其人之道还之其身砌在墙中的丈夫,想去放他出来。一个人傻起来也真是很傻。万圭不念夫妻及父女之情想置戚芳和空心菜死地,那么辛苦才得到的感情,在还没有下落的宝藏面前一文不值得,戚芳还敢去同情他。一个女子始终是女子,既顾念旧情,也不忘夫妻感情,虽然他不仁,自己却不会不义,死在他心里也甘愿。

    什么是绝望?那一刻,天地苍苍,人海茫茫,所有的人和事一瞬间像是不复存在。狄云终于知道,感情是会变的,他不会变,不代表别人不会变。戚芳的心里,始终还是爱她的丈夫多一点。

    一样是青梅竹马,一样的遭遇变故,一样是面对心爱之人的移情别恋,一样是看着她的生命的尽头还是记挂着别人,一样的苦涩悲痛终身难忘,但令狐冲的经历比起狄云来,还要曲折,他也更深情。虽然一再遭遇挫折与冤枉,可他仍然死心不息,心里存在的憧憬着实不少,以至后来梦想破灭,痛不欲生。

    多情却被无情恼,自古空余恨。但命运始终还是待狄云和令狐冲不薄,在最后,他们还是收获了另一个人给予的幸福。这种结局并不太坏,至少比起他们的师妹来,幸福了一千倍一万倍。

    岳灵珊和戚芳同一命运,甚至结局比戚芳更加凄惨。

    她的父亲为了称雄江湖,宁愿牺牲她的终身幸福;恋人为了报仇雪恨,不惜挥刀自宫,之后还和她成亲,对她不仅毫无柔情,还恶言相向。最后,她死在自己丈夫手里,还不怨恨,深深觉得他可怜。其实,她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

    但之前,岳灵珊有一个幸福的人生。她是江湖名门正派五岳剑派之一华山派掌门人的独生女,父母双全,对她疼爱有加,还有一众师兄和她友好,任她差遣。她和大师兄令狐冲一起长大,一直感情深厚,这个大师兄虽然行事不拘小节,语言略带轻浮,对她却是千依百顺,从来没有抗拒过她的要求。所以,她和大师兄的感情最好。

    所有的岁月静好都是表象,生活永远没有人想的那样简单。不过,一个人要爱上另一个人,也并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毕竟,岳灵珊那么年轻,那时她还不是太懂得爱情,一成不变的生活她过得有点腻烦了,她还有其他向往。例如,人生那么长,爱一个人怎么够呢? 于是,她的生活里出现了林平之。

    令狐冲被罚面壁的时间里,她和林平之朝夕相处,竟然生出感情来,逐渐把向来喜欢的大师兄抛诸脑后。林平之和令狐冲是两种个性的人,岳灵珊被人讨好得多了,反而调转头来讨好别人,然后有了成就感,逐渐的陷了进去。

    移情别恋本来是一件很小的事情,谁都有变心的权利,但岳灵珊犯了一个很大的错。她为了林平之,不惜对令狐冲出言不逊,还冤枉他偷了林家的辟邪剑谱,说他想杀害林平之,卑鄙无耻。她那咄咄逼人义正辞严的态度几乎使令狐冲悲痛欲绝。

    一同长大,十余年来朝夕共处的情谊,他竟不如一个相识不到一年的林平之。过去种种,在小师妹那里,已经烟消云散,只有他自己一直放在心上。伤心?难过?还是屈辱?或者三者都有之。无论是哪种感情,被人背弃都是一件十分难以接受的事情,个中滋味,只有自己能够体会。从受伤到痊愈,需要花费极多的时间与毅力,有人侥幸走出阴影,有人一生恋恋伤口,难以自拔。

    戚芳也误会狄云做过坏事,她爱上了别人,但她对狄云仍然有情,甚至救过狄云一命。那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师兄,纵使有千般错,也不能让他再受到别人的伤害。她无疑是一个善良的女子。

    同样是自己爱过的大师兄,岳灵珊的处理方式就差得远了。她可以不分青红皂白的为了后人的利益去伤害前人的自尊,一点情面也不留。令狐冲这个人也很怪,被她一次又一次的责难,还是始终不能忘情。爱得比较深的人,通常会过得比较痛苦。

    对于岳灵珊的见异思迁,令狐冲替她想了一千个一万个理由。她爱玩,拉了林平之做伴;林平之相貌比他俊美十倍,年纪又和岳灵珊相仿;他说话行事没半点正经,林平之循规蹈矩……但是,无论是谁,都应该明白,不爱了就是不爱了,什么理由都已经不重要。

    岳灵珊满以为自己找到了幸福,却不知道堕进了痛苦的深渊。她不会不知道大师兄对自己的情意,可是,她还是放弃了这种一起长大的深情厚谊,在一起太长太久,而且师兄对她简直掏心掏肺,这种感情来得这样轻易,所以她不觉得需要珍惜。她确实如恒山派女弟子说的那样是个糊涂人。以后的万劫不复,是她自己找来的。万圭对戚芳无情,他们之间至少还有过一段愉快的婚后生活,岳灵珊与林平之成婚这件事简直就是一场噩梦。可叹岳灵珊到最后还是无怨无悔。林平之给了她致命一刀,她还是没有觉醒,还是为他辩解,还要大师兄答应照顾他,不要让人欺侮他。一人个要去到如何的执迷不悟,才会做这等事来。

    自然不能否认,刚开始的时候,彼此都是有爱的。万圭爱戚芳的美色,林平之爱岳灵珊的迁就。可是,他只分了一点点的爱给她,永远是爱自己更多。

    爱情是盲目的,嫁错了人,真是会要命的。

    只是没有人能够预知自己的命运,每个人在做出选择的时候,都认为那是最好的。那只叫“命运”的大手,翻云覆雨,随意改写,错了一次,往往就不让人回头。而且有人根本不想回头,非要牺牲彻底了,才体现自己爱的深沉无悔。

    旁人看到那些起伏跌宕的命运,无不恻然。尤其像令狐冲这种情深似海的人,曾经深爱过,却无力挽救,那种挫折,或许一生难忘。他屡次表明,岳灵珊伤害过自己又如何,背弃了自己又何妨,只要她过得幸福快乐,他便是一生郁郁也无所谓。一向他的幸福,就是看到她幸福。当看到自己珍若拱璧的那个女子被人视若无物,无论如何也快乐不起来吧。

    青梅瘦,竹马苦,长衫泪湿透。

    有水笙和空心菜的陪伴,戚芳在狄云心里的影子会淡去,毕竟有丁典和凌霜华的相爱例子,他又知道戚芳的心意,不会再恋恋不舍。 但岳灵珊的影子此生会萦绕在令狐冲心头,挥之不去。她喜欢了别人也好,嫁给了别人也好,始终还是他心上的一缕白月光。不然,任盈盈为他做了那么多,岳灵珊伤害他那么多,他还是选择被伤害,对任盈盈只是感激。虽然后来他向任盈盈表明心迹,但怎么看,都觉得那是安慰他自己的说话——已经失去了一个,不能够再失去一个。

    始终替任盈盈不值。他对岳灵珊有多用心,任盈盈对他就有多用心。不过,任盈盈是个聪明人,她看得很开,只要令狐冲在她身边,他心里装着谁,她才不去理会。而且,怎么可能和一个已经不在这个世上的人计较?两个人在一起,总要有一个人装傻,日子才好过。况且他们两个人都喜欢装傻,两个聪明人在一起,倒也别出心裁,比一比谁更加会装。一个假装忘记了过去,一个假装相信他忘了过去。如此一来,皆大欢喜。

    纵然,谁道闲情抛掷久?每到春来,惆怅仍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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