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去浙南小城时,秋还不是我的同事。初闻他的大名,得益于薇薇的大肆宣扬。
“他是我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也是所有女生的梦中情人。”一说起他,原本口惹悬河的薇薇就陷入了往事的怀想之中,“他比我高几届。当年我在村子里念书时,他在镇上读书,等我到镇上读初中了,他又去了县城读高中,我终于考到县中了,他又去外省读了大学。”
就这样,薇薇一路追逐着他的脚步,每每快要赶上之时,他就开启了下一段航程。他们之间仿佛永远隔着一道时差。
“十几年,我一直追着他跑,毕业之后我哪儿都不想去,只想回到这座小城,因为他在这里,现在终于跟他在同一时空了。”说这话时,她的脸上满是憧憬与期待,然后笑意盈盈地说,“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他马上就要调到我们单位了!”
“啊?真的?”我、鸿鸿、阿珂正听得入神,突然被这则爆炸性消息震得睁大了眼睛。
“小道消息,现在还没公开。”薇薇压低了声音,但依然掩不住内心的狂喜,“等他来了,你们就知道了,他真得是我见过的最帅的男性!”说着,她微微抬起了一向傲气十足的下巴。
于是乎,薇薇一个人的期待就变成了我们几个的共同期待。
果然,两个月后的一次例会,领导隆重地为大家介绍了新来的他——秋。
秋从容地站起来,很有派头地朝大家频频颔首,高大的身躯目测有一米八挂零。
距离有点儿远,我仔细观瞧,五官还是看得不太清晰,只觉得他周身被阳光、俊朗的气息环照着,仿若天神下凡般的存在。
“是挺帅的!”我傻呆呆地冒出这么一句。坐在我旁边的薇薇得意地冲我挤了挤眼睛。
我们与秋分属不同科室,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很少。
一个下雨天,我和阿珂撑着伞走进办公大楼。秋与另一位不熟识的同事正站在大门口,似是准备外出的样子。
阿珂很机灵,主动搭着讪:“雨下得很大,你们要出去吗?伞借给你们用吧?”
这提议正合他们的心意,秋从我们手里接过了两把伞,大大方方道了谢,然后就离开了。当然,伞借了终归是要还的。一来二去地,我们也熟识起来。
他不仅英俊帅气,而且谈吐风趣。只要他在场,一群人里主导话题风向的那个人肯定是秋,他有把控全场的能力,也有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的本事。
一次,他直言曾经听闻我“是个懂礼数,又善解人意的人”。我有点儿惊诧了,谁会向他谈起渺小如微尘的我呢?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好友筱不止一次地跟他提过半个老乡的我,一向淡定的我听到这样的评价还是有点儿惶恐了,自己哪里像筱说的那样好呢?
筱与秋交情颇深,他们同样出类拔萃,同样年轻有为,也许正是这样的惺惺相惜让他们成为异性好友吧。筱就像一根纽带,因着她的关系,我和秋之间多了几分亲切感,也有了更深的了解。
秋多才多艺、能文能武。
“武”的不用说,篮球、乒乓球样样精通,运动场上常常看到他飞跃的身影,这对女生来说就是杀手锏般的优势,更让人觉得魅力非凡。
“文”的嘛,可谓博览群书、文采飞扬,就连出差归来所写的观摩感受都文绉绉的,取名曰《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文采让中文专业毕业生都自愧弗如。
那年,与秋相交甚厚的何飞为了执著的梦想不顾一切地辞去工作,只身前往北京做了北漂一族。秋感伤不已,即兴在网站上写了一篇散文《你的离去是我心中永远的痛》,表达对何飞的留恋之情。后来此文被当地晚报刊登出来,一时间成为美谈。
这世上有才商的人很多,既有才商又有情商的人就是珍品了,秋就是难得的珍品。
他的责任感很强,对年迈多病的母亲悉心照料,对相恋多年的妻子百般爱护,对年幼女儿的宠爱呵护,时常说:“我们科室都是女同志,就我一个男人,这事我不干谁干?”“妈妈、女儿、老婆都是女的,家里就我一个男人,我不担当谁担当?”
我先生曾经与他共事两年,直至我离开那座小城之前,每次碰面,秋都不忘问问他的生活状况,想必凡是熟人,他都忍不住要关心吧,秋就是这样感念着身边的朋友们。
有一年夏天,我们集体去张家界团游,一辆大巴车载了五六十人。天气酷热难耐。停车休息时,秋在路边买了几个大西瓜,让大家消暑解渴。那次的西瓜甘甜可口,令我至今难忘。
在我心里,秋就是货真价实的男神,不仅仅因为外形的帅气,更因为他带给大家的温暖。
可惜,这么温暖的他却遭遇病痛的折磨。
八年前,早已定居异地的我突闻秋患肝癌离世。这消息令我震惊不已,那样才华横溢、学识渊深的青年才俊,就这么说走就走了,那一年他才刚满四十岁。
听说,他是在例行体检中查出了肝癌,当时已是晚期,随即辗转北京权威医院,历时两三个月的治疗、抗争,终因现实的残酷而向病魔屈服。他永远离开了他挚爱的亲朋好友。
秋走了,带着所有人的叹息就那样头也不回地走了。
每年的秋意渐浓之时,我都会想起秋,一个温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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