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因官职父子生隙 围琉璃车裂存孝

           第四十二章：因官职父子生隙  围琉璃车裂存孝

 

       上回说道，李存信得王镕密书，欲害李存孝于不义。遂提笔写下数行，一面仿存孝笔迹送于王镕处；一面将王镕密书送于存孝营，两下作毕，自觉了却心中大事。

       话说，李存孝看了王镕密信，心下迟疑不定，数月间按兵不动。这边王镕亦拆假信，其上曰：“存孝自投晋王以来，功勋卓著。然晋王偏私，唯任用亲恩。遣令吾日夜攻赵，亦是排挤之法，吾深恨之。赵王良言，吾深信之，必不相扰也。”王镕大喜。

       却说，晋王李克用见存孝领兵踌躇不前，乃相议于中军曰：“前锋营迟留不进，李存孝却待怎的？”周德威曰：“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伺机而动，未尝不可。”李存勖曰：“传闻，十三弟与王镕私交甚密，莫非相勾连否？”克用沉默良久，不悦。

       月馀，晋王数派使者催军攻赵，存孝犹豫，前锋营驻军赵境，不战。晋王怒，遣李存信、康君立审之。存信抵营，宣晋王命：“削十三太保李存孝先锋一职，由康君立代之，加康君立潞州刺史，命即日攻打镇州王镕。平定赵境，另有封赐。”存孝大怒，绝食三日。

       是夜，李存信设宴款慰。假意委屈，满腹牢骚，劝存孝曰：“十三弟劳苦功高，父王不忍弟连年操劳，故而由康君立代之。”存孝益怒，“吾统领先锋久矣，喋血沙场，盖世无双，岂是他人可比？”存信激之，曰：“康君立外貌忠厚，内心险恶，尝向父王言弟之过，吾累劝不听，遂酿今日之祸。”存孝盛怒，大呼曰：“康贼，小人，吾必替父除之！！！”

       有间报于康君立，大恐，乃趁夜出逃。日夜不息，奔回晋地，告于晋王曰：“存孝欲反，吾舍命而回，乞王活之。”周德威曰：“细中原委，尚且不知，何以诬告也？”李存勖曰：“十三弟英勇盖世，若投梁赵，我军危矣。”晋王尚自沉吟，踌躇不定。

       翌日，李存信归晋王营，报曰：“十三弟绝食数日，欲斩康君立，吾劝之不听，尚自盛怒不已。”晋王大怒，“无知小儿，愧为恩养，吾必灭之！”周德威曰：“君不可因怒而兴兵，若自毁长城，岂不愚哉？”“而今之计，当稳住存孝，使其不得结连梁赵，可先灭赵，审王镕，再思取而代之也。”晋王允。乃令李存勖、李存信率兵围存孝，隔赵无与相连；遂自统大军攻王镕。

       却说，李存信又书假信一封，发于王镕处，曰：“李克用无情无义，无父子之情。昔日吾搭救之恩，灭巢之功，皆抛脑后。他不仁，吾便不义。他若攻赵，吾便结梁。来日，你我合兵一处，早晚灭克用老贼。存孝敬奉。”王镕得信，自去准备。此处按下不表。

       且说，晋王统大军绕道而行，突至赵境，攻王镕措手不及。镕乃请救兵于梁，朱温遣王彦章驰援。是夜，周德威伏兵于野，偷袭王彦章。梁兵败，彦章徐徐而退，撤兵梁地，不敢再出。王镕无计可施，遂降。以帛五十万犒军，请修旧好，出首存孝假信二封，以表忠心。晋王观之，盛怒。

       晋王欲提兵灭存孝，德威屡劝不进。德威亦怒，进表归乡奉老。克用允，陈宴送辞。宴毕，周德威仰天叹曰：“君疑臣，则臣死。吾与存孝，命不久矣。”次日，于中途，毒发身亡。

       次年，晋王围李存孝之军。李存信为先锋屯扎琉璃坡。存孝夜犯存信营，存信不敌，佯败，归晋王营。见晋王流涕曰：“十三弟全不顾兄弟之情，奋力厮杀，尔侥幸脱逃，几无见父王之面矣。”晋王益怒。

       李克用自统大军二十万以攻琉璃，存孝以兵二万敌。存孝英勇，久攻不下。遂以深沟高垒环之，旋为存孝冲突，沟堑不成。李存信密令军校袁奉韬，因二人情好，而谓存孝曰：“大王俟堑成即归太原，如堑垒未成，恐无归志。将军所畏惟大王耳，料诸将孰敌将军乎？王若西归，虽限以黄河，亦可浮渡，况咫尺之洫，安能阻将军锋锐哉！”存孝然之，纵兵成堑。居旬日，深沟高垒，飞走不能及，由是存孝至败，城中食尽。

       乾宁元年三月，存孝登城首罪，泣诉于晋王曰：“儿蒙王深恩，位至将帅，苟非谗慝离间，曷欲舍父子之深恩，附仇雠之党！儿虽褊狭设计，实存信构陷至此，若得生见王面，一言而死，诚所甘心。”克用愍之，遣刘太妃入城慰劳。太妃引来谒见，存孝泥首请罪曰：“儿立微劳，本无显过，但被人中伤，申明无路，迷昧至此！”晋王叱之曰：“尔与王镕书状，罪我万端，亦存信教耶！”存孝默然无语。

       絷归太原，晋王命以车裂刑之。当日，阴云六合，暝漠昏然，行刑之地，雾气笼盖。存信一声令下，五牛发力，逆向而行，存孝竟无半点着伤。原来，李存孝天生神力，牛发劲之时，自然以力道相应，两下相较，竟以存孝神力相胜。数次，皆无果。

       李存信乃曰：“存孝吾弟，事已至此，唯死而已。今若不如痛快了断，何必苦苦相较耶？”存孝大笑，曰：“尔等奸贼，无能至极。小爷何惧死哉？姑念兄弟恩义，教汝一法。击碎膝头肘骨，挑断手筋脚筋，吾自不得发力矣。”存信依之，五牛遂挣死李存孝矣。

        此正是：

               折良弓只待飞鸟尽，狡兔死惯将走狗烹；

               为臣者不识君王隐，自古善终能有几人！

         后人有过存孝墓者题诗曰：

                      事去英雄此葬身，余威千载尚敷陈。

                      气吞猛虎人谁似，勇盖残唐世莫伦。

                      抔土草衰岚雾重，空山雨霁菊花新。

                      倚栏太息萧墙祸，酹罢芳醪月似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