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女人。

睡女人。

每每入冬时躺在床上我都会想，如果能一觉睡到春天该有多好。换句话说如果我会冬眠该有多好。此梗就是这么来的。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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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当我听到“蹬蹬蹬”的上楼声，我就知道老妈上楼来了。她早上六点就要上楼晾衣服。于是我闭着眼，继续装睡。

老妈推开门，凉风灌入，我下意识的朝被窝里缩了缩。

“等下我去买菜，你出门记得锁门，小不点不能让它出去，会惹事。”像是自言自语，我没吱声，过了一会，听到阳台的门被关上，“蹬蹬蹬”接着是关门声和下楼声。

我闭着眼，继续补眠。

一转眼到了中午，为什么呢。我听到楼下剁菜的声音，那一定是老爸回来烧饭了。

可是我还是不想起，那就继续睡吧，反正是周末。

再有意识的时候是听到“火急火燎”的斥责。

“烧好了饭，三请四邀的喊你吃，你还不搭理，不起来就别吃了。”我听得真真的，刚想起，又怕他揍我。心下想着，等他下楼我再起。

于是接踵而来的是重重的摔门声和重重的下楼声。

我想睁眼，可是我被自己吓懵了。

我明明睁开了眼，可还是一片漆黑。我明明坐了起来，可是我还躺在床上。我明明能说话，可是发不出声音。

那种感觉，可怕至极。我失去了对身体控制的执行力。

灵魂出窍？不对，我现在看不见，说不出，只能感知。无论我做什么，都躺在那里，动弹不得。

害怕，无尽的寒意席卷而来。

我听到楼下越来越大的争吵声，而后老爸和老妈相继上楼。

他俩站在我的床前，我身上忽然一凉，被子被掀开。

“你还要装死到什么时候？”老爸发火了。

“别睡了，快起来认个错。”老妈赶忙说。

我哭了，可是连眼泪都没有。

老妈摇我的手臂，我一动不动，呼吸均匀。

就像睡着了。

不知道是谁先看出不对劲，大概是老爸。我听见一声向后倒去，跌向衣柜，又刚好被扶住的声音。

而后，家里多了一位人，我猜是医生，我听他的声音，是李医生，老爸的朋友。

心跳，血压，抽血，指标正常。最后得到的结论是我正在沉睡。类似植物人那种。

那医生是老爸的朋友，老爸拜托了好久才答应帮老爸保密。

李医生走后，我听见床前的哭声，老妈在哭。还有厌恶的烟味。老爸不是戒掉了么。真难闻啊。

不过我又庆幸了，我的嗅觉还是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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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一天也过了大半。

他们商量好，轮流守夜。上半夜老妈，下半夜老爸。

我倒是不饿，就是觉得无聊。

他们在我床前吃的中午的剩菜。

青菜烧鸡腿。酸菜鱼。我都爱吃。可是现在只有闻味道的份。

夜里老妈先值夜，她在我床前打了个地铺。

不时半夜爬起来看我醒了没有。可是她失望了好多次。我听到她穿拖鞋的声音，好多次。

嘿，那时候，我有一些想看看她晒的黝黑的脸，可是看不到。

忽然想到了小时候的事，很多很多。

后来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概他俩换班了。我听到了下楼声。

知道老爸躺在床边地铺上，我更精神了。

可是后来那若有若无的啜泣声，让我无言以对。

我想做点什么，可是我无能为力。

后来他睡着了，我睁着眼，看着漆黑到天亮。

那一晚是我形容不了的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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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二日，第三日都是这样过的。

我一直在心里记着，今天是第四日，我闺蜜w来看我来了。

她给我打电话，发短信我都没回。她就来了。

我爸妈都认得她，也就没瞒。

我就听见她走到我的床前，先是挠我，我没反应。而后朝我手肘处捏了我一把，她知道我是最怕疼的。可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她看到的我，一直在睡。

而后她就慌了，哭了。

“你起来呀？我不是说等我们老了，变成了老奶奶，还要一起去超市抢鸡蛋的么？”

边说边哭。

是在家里遥控抢鸡蛋，可她总也记不住。

我也哭了，可她也看不见。我摸了自己眼睛一把，什么也摸不到。连手的感觉也失去了。

“你起来呀，起来呀，起来。”

最后的最后我只能听到“起来”这两个字。

后来老妈上来劝她，过了一时，没声了，她俩走了。安静了。

“w，好想跟你说，你哭的时候我特别开心，真的。”

可是她又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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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晚上老妈端了盆水给我擦擦。

从手开始，到脖子，肚子，还有腿。

就像医院里，家属给重病患者擦身那样擦。

擦着她也没闲着。

“你呀，小时候我带你去浴室，每每给你搓澡你都事先搓一遍，我再搓就没什么灰啦。可每次给你搓都嗷嗷的叫，可是我老了，没用了，都没劲搓你了。”

“妈老了，没用了，你外婆就走得早，你都没见过……”

那一晚老妈说了好多话啊，我都记不清了。

我只记得这几年，我跟她说的最多一句话是:“你都烦死的了。”

一说她就生气，可是饭好了还是要喊我。

我不吃，她更生气。

这就是妈吧。

我想我若爱你能有你爱我的十分之一，那你都会觉得有点点是幸福的吧。

那晚，我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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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第六日。

好累，骨头都要睡散架了，好冷。

“还不起来，小心我揍你。”恶狠狠的声音传来。

我被老爸揪着耳朵给拎了起来。

“疼！疼！”我大叫。

“还知道疼？起来！”老爸大吼。

老爸下楼了。

揉了揉我的耳朵，立时发现，我能动了。我看见了，我醒了。我像疯了一样跑下楼。

看到桌上吃的。青菜烧鸡腿，酸菜鱼。

老妈看看老爸，老爸又看了看我。

“我们吃，她没救了，跟疯子样的，头也不梳，脸也不洗，丢人。”

咦？怎么他骂我来着，我怎么听着那么高兴呢。

“老爸，你再说两句，真好听。”

“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