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乡

如果一个地方，可以让你天天沉睡入梦，这是不是就叫“家”了？

我以为，梦会认床，梦会寻找熟悉的气味，梦会测试空气的湿度，梦会坚持柔软的寝具。特别是我的梦，容易念旧，对于不熟悉的地方，它是不会轻易出现的。上海，心里还觉得陌生的城市，却在锦绣路上这个小区──金色维也纳，让我想起很多澎湖的画面。无论白天或黑夜，实景或梦境，渐渐地会忽然忘记，我已经来上海了。这个表面还不想认同的“家”，似乎已经偷偷地收买了我的心。

我想是因为小区宁静的关系。这里少有邻居。应该说，我从来不知他们去了哪里。这里像城市中的乡村，晚上八、九点，除了蛙鸣蝉娟的天籁，听不到人声或哪户耳背的主人把电视开的震天响。多数房间的灯是暗的，就像早早休息的农户。

小時候印象中的澎湖在這種安靜的夜裡最容易跑出來。童年的記憶猶新，家門口就是一大片籃球場，入晚，空氣中充滿茉莉花香，爸媽總是帶著我和姐姐在籃球場上散步，整個籃球場都是我的聲音；現在，眼前是一大片人工花園，迎風不時有桂花清甜撲鼻，覷黑的天際有幾顆亮眼的星，一彎勾月斜倚天際，說不出的魅，靜靜地躺在哪裡。別墅區的上空總有一抹淡淡的橘紅，像黃昏不捨夜幕而留下的彩霞，一直到深夜還不肯離去。而我，不再像童年般的聒噪，深怕壞了大自然的靜謐。澎湖，上海，兩個地方一樣靜，靜的讓時空疊在一起，靜的讓記憶自由的來來去去。

小區的白天蟲鳴鳥叫永遠比人聲來的多，遠遠傳來周邊車輪壓在水泥路上的呼嘯，住在區裡的人也不太受到干擾。對聲音特別敏感的我對這樣的「喧囂」似乎已經不以為意，雖然仍期盼祖國的大建設哪天能把錦綉路的水泥路段改成柏油路好消除噪音，不過水泥經久耐磨，這天，可能要很久很久。

靜，不止在小區裡，出了小區，道路筆直寬敞，重劃區棋盤式規劃，穿梭街上的人煙依然屈指可數。不像陸家嘴商業金融區，人車總是熱鬧擾嚷，更不像浦西，像全中國的人都在同一個時間活動，無一處靜地。

紫槐路上忽然一台飛馳的腳踏車經過，也只有在聯洋社區人車稀少的路上可以這樣飆風。騎單車的是個春風少年兄，車速飛快，後面緊跟著另一個年紀相仿穿著黑色皮鞋的少年，邊喊邊追趕：「你騎這麼快，我怎麼坐上去…..」少年的話還在空氣間遊蕩，就見他飛身一個箭步，瞬間不偏不倚地坐上時速約四、五十公里奔馳中的腳踏車後座。青春的俐落讓我目瞪口呆，祖國少年手腳靈活「功夫」了得更令人吒舌。難怪奧運金牌都在中國！隨便路上的小男生都有不凡的身手。

搬來浦東聯洋社區，我常看到截然不同於陸家嘴的風景。無所謂好壞，也沒有優劣，每區住民迥異的生活方式和風格，都讓我有不同的感觸和聯想。有人說我住在上海的鄉下。這樣的比喻真好，我真幸運遠離塵囂還能享受都會的便利。對於喜歡孤獨的靈魂，有什麼比一個人在初秋暖暖的陽光下聞著桂花香，坐在湖畔讀一首詩，還要奢侈的生命!  (2007/1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