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电话
我叫林峰,林是不爱社交的林,峰是不爱社交的峰。
正如我的名字一样,我是个不爱社交的人。
我的职业是一名三流网络写手,这些年趁着浪潮,倒也跟风也出半个爆款。托读者朋友的抬爱,虽然我不爱社交,生活仍能说得过去。
正如我的名字和职业一样,我是个不爱社交并且可以摆脱社交的人。但在那个夜晚,一通来自久未联系的友人的电话,彻底的改变了我的生活,以及……命运。
蔺晓晓的电话拨通时,我正在窗边看风景,或者更准确的说,我挂在我家21楼东面阳台的特制的防护网上,正在沐浴月光。
今晚的月亮异常的明亮,凉风混着月色不绝如缕,像是老妈喋喋不休的唠叨,我猜今晚是个雨夜。
这是我曾经的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现在倒是可以免费的分享给你们知道,反正在可预见的未来里,我都很难再有机会挂在那里了。
城市的夜是活的,但只针对房间内。喧嚣、热烈、灯红酒绿,仿佛无休止的音符,会一直流淌;城市的夜是死的,房间外,街道依旧保持着夜的模样,惨白的车灯川流不息,氤氲的路灯彻夜不灭,却逐渐归于死寂。
每一夜城市都逐渐死去,却又在太阳升起时瞬间起立,伟大的城市生命里,每个渺小的人类都功不可没。
就在这似生似死的夜晚,我接到了蔺晓晓的电话。
我妈小时候跟我念叨缘份两个字,相识一场是有缘,长相厮守叫有份。有缘的多,有份的少,遇到应该珍惜,错过也不必后悔。
我老娘说的这番话和她平素的画风完全不同,以至于这句话听来突兀感突破天际,快二十年过去了,我仍然对这句话记忆犹新。
我坚信这句话是出自某个不入流的心灵鸡汤或者文摘故事会之流的读物,奈何我老娘始终坚持这是她的人生感悟,而我苦于没有证据。我倒并不是想通过推翻我老娘幼稚的谎言来证明些什么,我只是想把这件记忆深刻的故事发一条朋友圈,来证明心灵鸡汤在我国亦可谓源远流长,并不是近几年才兴起的新鲜事物。
但我还是在后来的无数个半醒半睡之间,常常会想,如果当时我没接那个电话,于我,于蔺晓晓,于全世界而言,是不是存在着更优解。
当然,清醒时的我是不会思考这种傻乎乎的问题的。当一个人急着联系你而打不通电话时,他一定会再打一个乃至很多个,直到打通为止。
而聪明如你我也一定知道,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存在什么选择,自古华山一条路罢了。
蔺晓晓是我的高中同学,高考结束后我们谈过一段无疾而终的恋爱,以及产生了漫长的伟大友情。但自从她三年前的婚礼上见过一面后,我们之间再也没有过联系,甚至我拼多多都没有让她帮我砍过一刀。
我对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句话从来都是嗤之以鼻的,一方面我亲眼看见过生活中有无数走到了终点的婚姻,你要告诉我这些婚姻其实都是死了几十年的老僵尸,反正我不信;另一方面,我因为单身的缘故,对爱情总是充满了向往,没必要对一块自己心水已久的蛋糕,因为别人的一些言论而改变看法。
婚姻也许不是爱情的坟墓,但至少是友情的掘墓人。结婚之后,同性朋友都减少了来往,更别提异性朋友了。原因大概是时间不够用,你的另一半占据了你大量的时间,更何况还要应付工作和生活,换言之,你没有时间陪伴你的小伙伴了。
就这样,尽管我对蔺晓晓仍然充满着不同寻常的感情,我相信她对我也是如此,但我们仍旧是三年没有联系过了。
三年过去,不知道蔺晓晓是怎么过的,但我的变化不小。
我的发际线比过去更高了,体重虽然没变,但肚子还是不可抑制的鼓了起来。随着年龄的增长,社恐倒是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三年过去,与其说我变得成熟,不如说我变得腐朽。
更可怕的是,我害怕蔺晓晓和我发生同样的变化:如果她曾经雪白的肌肤变得暗黄、紧致的大腿变得粗壮、明媚的双眼变得世故……
不仅于此,还有更可怕的事。
如果她仍然像记忆中的那样美好,还是美若朝霞,我又该怎么面对?
我挂在自家的防护网上,犹豫了半晌,下定决心,如果三秒后电话还不挂断,我就接起来。
有人说过,当你抛出硬币的那一刻起,其实你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所以在我下定决心的那一刻,我接起了电话。
“你是不是在犹豫要不要接我的电话?”话筒里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一句话像是打开了记忆之门,温暖的夏夜,清冷的街道,热烈而缠绵的吻,我的心一瞬间像是被一股巨大的温暖的力量所击中,也许还没到0.01秒,我已经被融化了。
“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以维持我不知道存不存在的高冷人设。
“哈哈哈,你还是这样的喜欢言不由衷,一点儿也没变。”蔺晓晓毫不留情的拆穿了我,像是过去那样。
我有些羞恼,这个女人总是可以轻而易举的抓住我的痛脚,她了解我,正如我了解她一样。
我听出了蔺晓晓的弦外之音,她在紧张,每逢她紧张到一定程度,她就会抓紧一切机会损我。
在过去的那些岁月里,她曾用这样的方式面对过亲人的离世、父母的婚变以及我俩的分离。
“深呼吸……”我轻声说道。
这既是说给蔺晓晓听,也是说给我自己。蔺晓晓天生大心脏,能让她紧张的事,对我来说,一定是超级加倍级别的大事。
我思索了一下自己的存折余额,这几年我靠着码字,又没有谈恋爱,一来一回,倒也攒下了一笔钱。
“小怂蛋,我要死了。”蔺晓晓声音平静的像是在说昨天的午饭少放了一勺盐。
夜空中闪过一条巨大的闪电,有那么一瞬间,整个城市都被照亮,而后又恢复沉寂。
过了好久,也许是十几秒,也许是十几年,震耳的雷鸣在天空炸响,大雨如同倒灌的瀑布般轰然落下,我挂在我家21楼东面阳台的特制的防护网上,因为一个电话,失去了全身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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