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天一言》中四个主角分别代表了不同的中国传统艺术,天一代表绘画,玉梅代表戏剧,浩郎代表诗歌,薇荷妮克代表音乐,除了后者,三位主角均是不同程度的代表了中国的传统文化艺术,同时,天一还懂得书法、基本药理知识和以及对艺术感悟体验均是中国式的。而薇荷妮克实际上也是一个具有东方特色的女子。四个人的相遇像是命中注定,天一初见玉梅便觉得她是来赴约的,此后种种,三人的爱恨纠葛相互缠绕这与中国传统的宿命论的观点相同。
程抱一的诗歌实际上脱胎于中国古典诗歌,从程抱一诗集《万有之东》和《与亚丁谈里尔克》来看不难看出,不论是从意向的选择或者是语言技巧都可窥探程抱一雄厚的中国传统文化底蕴。同时他的诗歌和小说中也蕴含着更多中国古代的智慧,从乡土传奇、中医药理到绘画书法建筑音乐,他都略通一二,并将各者之间融会贯通,杂烩出富有智慧哲理和艺术气息的语句,比如,《砚台诗》中“碧绿、蔚蓝,黄,红,橙。自光而放的彩,自物而发的彩,以血肉在此结成未名联姻。”就描绘了一幅浓淡有致的色彩画面。
在《天一言》中天一的母亲实则是相信佛家的,母亲是文盲,却拥有佛家普世的智慧,支撑起了这个家庭,天一很感恩并且爱着母亲,也同样信任着母亲信任的佛,可天一后半生的颠沛流离也是程抱一的生活轨迹让他觉得宇宙存在一种真理,而儒、佛、道不过都是一种代称。
实际上,程抱一的创作受到道家思想的影响是最大的。《天一言》中天一在谈及"云"时发现,认为生命是恒动的,不定的,有限也会化于无限,没有固定和永远,万物都是“气的凝聚”,这与道家“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的思想不谋而合。同时,其诗歌创作中也时刻注意诗意的实现,也就是实现“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唯一”的主观唯心的道家思想,使得其诗歌更注重自我感觉的表达,其重要的三元思想实际也是由中国传统的道家思想推演而来。程抱一认为万物均有联系,而气有三种形态:阴、阳以及中空,中空就是冲虚之气。
(二)、写作技巧方面受到西方艺术、结构主义、符号学影响
程抱一19岁前往法国留学,受到西方在思想、哲学、艺术等多方面的影响,在其硕士论文为《张若虚诗之结构分析》对春江花月夜一诗采用了深层次的结构分析方法,从而奠定了自身诗歌结构主义的倾向。同时在创作手法和语言技巧上,程抱一还受到马塞尔·普鲁斯特意识流的影响,因此《天一言》给我们提供了一种阅读体悟,作者在使用语言建构心路历程,使得我们不止是在与作者的文字交流,而是对于文字背后更深层的并且稍纵即逝的情感的把握。这也就是普鲁斯特所说的“记忆的语言”,记忆的语言使场景得以重现,在天一对往事的回忆中,重现了无数熟悉的场景,唤起了某种共同记忆的场景,从而让无数的读者产生了共鸣。在《天一言》中,时常运用西方追问的方法,用第一人称叙事来追寻探索自然、生命的起源、自我、内心、宇宙和时间,将语言符号化,用各式各样的手段来使得文字表达其想要表达的主题。
对于天一来说,异国的芳香最早是传教士的书香,然后是戏剧,绘画里的裸女体香。对于程抱一来说,异国的芳香是约翰·克里斯朵夫,是《追忆似水年华》,是里尔克的悲歌。这一切新的物质,或者是新的气,使得程抱一的创作更加迸发了新的生命力并且是有利的、神秘的新主义的写作。
而他的诗歌中也不乏这样的技巧,将西方的意象与乡土的意象糅合创作“菜花鲜艳得耀眼四月的狗都疯了,甘蔗甜得腻嘴”体现出一种诡谲奇妙艳丽的神秘感。
(三)、中西结合后自我幻化的三元观点
在《万有之东》中写砚台一诗中“唯有它曾谙晓,梦中无色之位,谙晓以黑、白描,无可描述的灰”阐述,介于黑白之间的还有灰色,这也就是程抱一的关于物质的三元观点。
而《天一言》中三个主角的个性、姓名、命运也构成了三元形态,经过三段式的成长历程。在《与亚丁谈里尔克》里的晦涩的墓志铭写到的玫瑰是生命“关收”和“开放”的象征,那么死亡究竟是什么,程抱一回答关收是为了开放也就是生死一直处于一个循环的过程。《天一言》中天一的妹妹得脑膜炎死亡后,天一仿佛不懂悲伤,只是隐约觉得失去了什么,又开始困惑于生死,父母是否会离开等等悲哀的体认。这是就是其三元思想中一个部分,三元的生死观,程抱一认为介于生死之间的还有灵魂,比如在文章一开头,天一回应了喊魂的女人,夜里发烧昏迷,从而觉得自己已被人侵占了灵魂,从而后来一切的一切皆是在由这个未知第三者的灵魂进行,体现出一种神秘的感情主义。
生与死的第三维度是灵魂,生、死、灵魂构成了三元的生死观。三元观点是中西文化的有机结合,有价值的东西相整合形成一种对宇宙的总体、统一、有机的看法,这种观点贯穿了程抱一的整个创作。
(四)身居他乡的流散感漂泊感和厚重感
《万有之东》和《天一言》中都表达了万物的转换变化和亘古永恒的乡愁,作为流散的一员,作为身在他乡的一员,程抱一诘问着一切,追寻探索自然、生命的起源、自我的内心、宇宙和时间,却依旧逃不过乡愁的羁绊,逃不过家乡的人事,逃不出故土的眷恋,尽管这片土地让他失望,却依然是生他养他给予他所有的土地,所以在程抱一的创作中始终逃不出追寻的母题,文字中也时常流露出漂泊感和厚重感,身为肩负伤痕的一员,逃出艰难北大荒的程抱一,依然在和伤痕文学作家们共同苦吟着:“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他们坚持借助习惯于死亡的眼睛和心灵,寻找世间最美丽的月光。
作为一名早年出国的流散作家,程抱一运用法式思维描写中国文化,透过小轩窗所看的风景又与风景本身角度不同。烟波钓徒,最美丽的诗是最绝望的诗。程抱一用脚步丈量土地与海洋,用文字写下内心的追问,归去来兮,只问来处不问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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